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分类:
2012-01-30 09:34:37
一事平生無齮齕
但開風氣不為師
──清.龔自珍──
本地樂壇,由於市場細小,可以隨意抒發自己所思所想的獨立製作實在不易為,於是,長久以來,樂壇就盡被商業歌曲所壟斷,它們不斷投合人們幼稚單純的口味,懶得去發掘和推介一些真正有靈性有血肉有思想的音樂作品。偶然,也有一些不怕刀山火海的敢死隊,闖進樂壇,企圖用自己的作品吶喊,打破這個完全被商業歌曲壟斷的局面。
可是,在這個商業社會裡,敢死隊不是被壓得變了形就是扯白旗暫妥協,夏金城,大衛韋遜,梅廣才,法安利等等的先例,實在叫人感獨良多。
叫人振奮的是,仍然有一些有心人本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前仆後繼,繼續走獨立製作的道路,提供樂迷更多音樂品種的選擇,不致被商業音樂氾濫潮中淹沒。
這群有心人,是四個來自不同背景的青年,為着音樂上的共同理想而結聚在一起的,他們以「蟬」作為樂隊的名字,去年七月組成,稍後便決定自己作曲作詞出唱片,並決定以國語唱出,目的是可使香港以外的華人也聽懂。隨後四人便各自開始作曲、作詞、編曲、練習,於今年七月進入錄音室,八月尾便把唱片推出,是為「蟬」的第一張大碟,定名為《大路上》。
「蟬」的四位成員是馮禮慈、許素瑩、譚國偉、彭滿圓。
馮禮慈現職《號外》雜誌的執行編輯,也是影評人、樂評人、電視電影編劇,在唱片中作曲、作詞、主唱、彈結他他都有份。
許素瑩是電影《半邊人》女主角,現職賣魚,是樂隊鼓手兼主唱。譚國偉是商業設計師,在唱片中兼作曲、作詞、結他手、主唱。彭滿圓剛於師範畢業,主修體育,將任教師,在唱片中,兼作曲、作詞、鍵琴手、主唱。
假如,你想急知道「蟬」這張《大路上》會是些甚麼貨色,那麼,也不妨先了解一下他們取名「蟬」的用意。在他們的唱片歌紙上,就引錄了一首李商隱的五言律詩:
本已高難飽,徒勞恨費聲。
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
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
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
樂隊的名字,就是從李商隱這首詠蟬詩引發靈感所改的。能引經據典來為自己的樂隊名字改名,這已可見出他們實在有別於一般的樂隊或獨立製作者。事實上,以李商隱的詠蟬詩意來自比,已顯出「蟬」樂隊有較好的文化素養和較高的音樂理想。
「本已高難飽,徒勞恨費聲」,這是馮禮慈深深體會的,他也寫過樂評,不斷的吶喊,本地樂壇應該多一點有個性有思想有自己地方特色的音樂作品,給已過了崇拜偶像年紀的樂迷欣賞,然而,吶喊者空自吶喊,唱片公司的商業路線始終不改分毫。故此,馮禮慈和其他幾位同志也就行動起來,希望用自己的作品來說明問題:這種作品也是廣大樂迷需要的。「蟬」的最大願望是,希望他們的做法促使一些對音樂方面抱有理想的人,在叩唱片公司的門叩得累了的時候,到處參加比賽求有出路卻失望沮喪而回的時候,也鼓起勇氣,走這條獨立製作的路線,這不但可讓已沒有偶像崇拜衝動的樂迷有更多的選擇,事實上,若越來越多獨立製作的出現,確可使唱片公司大財團的因循路線動搖,以致不得不重新考慮和部署。
理想還理想,「蟬」樂隊四位成員也坦率承認,在音樂造詣方面,都未達專業水平,不過,我覺得,目前最重要的是他們那份誠意、衝勁和毅力。
為了籌備《大路上》這張唱片,四人是自掏腰包合資的。而為了盡量節省開支,他們四人雖然都是第一次步入錄音室,但也強迫儘快習慣,且每次一錄就是連續八小時,唱得聲也有點沙,彈得手也有點麻木。得道多助,他們得到郭達年仗義幫助,不收分文為他們認真的監製這張唱片。而他們比法安利搞的《少女雜誌》更辛苦,《少女雜誌》還有大公司撐腰代辦發行和推廣,而「蟬」的《大路上》,連發行和推廣也是由「蟬」四位成員自己包辦的。
另一方面,「大路上」每一首作品的歌詞都值得我們細細摩娑玩味,當中有新一代的覺醒,有對前景的思索,有對老死不相往來的質疑,有對香蕉人的反諷,也有令你耳目一新的戀曲。
音樂風格,他們是希望在搖擺中不脫中國味道,但當然不是指那些聽得教人昏睡的豆腐乾小調。在樂器方面,他們也大膽的把傳統的中國樂器如二胡、木魚等用上。再者,在唱片中他們重新編排了一首傳統二胡曲《賽馬》,也顯出對音樂的根的追求。
「蟬」的四位成員告訴我,他們希望能一張又一張的獨立製作下去,且也考慮在不損及理想的大前提下,搞得大眾化一點。而為了使那些中國味道更真,他們打算各人去學一種中國樂器,並直接接觸中國各省各地的民間音樂,正如馮禮慈所說:「過去我聽得搖擺太多,現在寫起曲來都是重重搖擺味的,但這也逼使我反省,一個中國人,寫曲時怎能連一點中國味都沒有的。」
彭滿圓也這樣說:「碟中的一首《一九九七》,起初我是用英文寫歌詞的,但是後來覺得,唱給自己同聲同氣的人聽的歌,為何要用英文寫呢?」
到此,我想起侯德健的一首《把自己唱出來》,我也但願,「蟬」的出現,能鼓勵更多人「把自己唱出來」,達到「但開風氣不為師」的理想,而不是「徒勞恨費聲」那樣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