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前天發表於《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遲來的《絕色》 假想的失明」。
在這網絡時代,中文歌手往往有不少新歌陸續在網上流播,相關的專輯卻是施施然姍姍來遲。像黃耀明的一首《絕色》,今年年初便可以聽得到,可是收錄這首歌的唱片專輯《拂了一身還滿》,在十月尾才推出。感覺上,這首《絕色》竟已像是幾年前的舊歌。
不管感覺上是新是舊,由盧凱彤作曲,林夕作詞的《絕色》,是很值得一談的。
先說歌名吧。它又是奇巧的食字,語意雙關,既有一般人理解的「美麗至極的女子」之意,又兼有「棄絕世相色彩」(不用眼看)之意。然後,也應該說說旋律,因為仔細聽這闋以現代(還是後現代的?)電子音樂襯底的旋律,竟然也是以純五聲音階構成的。只是,除了so la so mi re do,so la so mi re mi……這一個在歌曲的後半部份多次出現的段落較有中國味之外,其他部份是更像外國民謠,尤其當中竟然連續四句都是do re mi mi mi re mi re(相應的歌詞是從「你的春色不染…」至「但信花灑聲裡聽到」),中國風濃烈的旋律是絕不會這樣「事竟過三」的。但不管這旋律屬東風還是西風,能成功地以純五聲音階構成優美的音調,亦是「絕色」。筆者在上一篇談董貞的《天淨沙.秋思》時,謂香港的年青流行音樂人,好像沒有誰敢試試以純五聲音階來寫旋律,原來是說漏了嘴,或者,能讓自己好下台的是,盧凱彤這首作品不全算是中國風旋律。
《絕色》一歌,創作靈感是來自人山人海去年的音樂會「暗中作樂」──在黑暗中奏樂唱歌,讓觀眾經歷一回視障體驗。而林夕寫的詞,儘可視為在寫一場失明人的戀愛。但有時也覺得,健目人寫失明人的心聲,難免如北方俗語說的「站着說話不腰痛」。這讓筆者想起早前親見失明人士下黑白棋(在香港又名「萍果棋」),落子翻子如健目人無異,然後有些棋手好奇的幪了自己兩眼,體驗靠觸摸棋子想像棋勢以及落子、翻子會是怎樣的感覺,結果只「體驗」了十分八分鐘便沒法忍受,要除下眼罩。換句話說,那根本是沒可能真正體驗得到的。
正確地說,《絕色》是健目人想像失明之作,而筆者亦只是以健目人對失明的想像來談論它而已。當然,如果「眼界」再開闊些,這詞也應是林夕另一滲入佛理之作,試圖讓我們暫時不用眼睛,謝絕大千色相,哪將會感受到怎樣的情愛?又,筆者有一個頗尖銳的疑問:會跟失明人士墮愛河的絕色女子有多少?這種問題提出來都好像很不妥當,唉!
林夕這首《絕色》,肯定含有所愛的人已見異思遷,而且已經偷情起來的情節。這是從詞裡的「醋雨酸風」、「看不到對面露台」等字句「嗅出」跡象來。面對這種境況,有時真是裝作看不見更好,正如歌詞所說:「免得你有日懷著絕色一刀插心內」。想起黃偉文的「一刀插入你心」是寫報復拋棄自己的情人,而這裡的「一刀插心內」是佳人變心他投還要把自己殺掉。詞人為何寫得這樣殘酷?
現實世界本來就有很殘酷的一面,「色字頭上一把刀」也不是銀幕熒光幕才有的事情。色相不過是皮相,人心最難測!
這樣詮釋《絕色》,相信林夕的粉絲會生異議。但筆者倒像是在效法「南泉斬貓」,雖然自己絕不是南泉禪師,也不是在斬貓。(ps此詞一開始便「唔啱音」,亦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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