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祖兒《十三點》

 

　　唐代詩人韓愈曾說：「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詞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他說的其實是唐詩，但於流行歌詞來說，情況也是相若的，慘歌詞詞常常都易打動人，寫輕鬆愉快心情的詞作，卻很難寫得讓人有深印象，內容要寫得深刻就更難。

 

　　新近的例子，可舉黃偉文填詞、容祖兒主唱的《十三點》。這絕對是首很切合夏日心境的愉悅調子，詞人亦甚能帶出一份輕鬆心情，而且妙語如珠，不時語帶雙關，相信是「歡愉之詞」裡可予人較深印象的作品之一。

 

　　在粵語裡，「十三點」一般是指神經兮兮、傻傻痴痴的女孩，其實它應該源自上海話的。詞人在《十三點》裡，一開始也採用了這項詞義，但隨即又引入了另一義項：下午一點。這義項，電子錶普及後，亦是大家熟悉的。這樣的兩義並用，帶來了點點趣味。然而除了趣味，這詞也有它頗深刻之處。詞人在輕鬆的調子上填曰：「太陽平等到敢去曬就發光，呈現各種開放」、「讓人原來特點，都不必遮與擋，十三點都可以講，不怕有狀況」、「請你卸下武器，重現那些自然光」……這裡寄寓的，是平等、大同以至和平的想像，立意甚高遠。

 

　　讀者自然也留意到上引詞句亦見到「十三點」一語：「十三點都可以講」，意味即使是神經質的，平日常被看扁的「十三點女子」也可以隨意地說她們的傻話痴語，在那樣的熱情夏季裡，誰都不會有芥蒂。這種平等與大同，十分具像。

 

　　欣賞這首《十三點》，筆者總是會聯想到上兩個年代的時候林振強填的《紅日我愛你》，因為不但都寫到夏天與太陽，而且都寫及太陽對人不會厚此薄彼，總是一視同仁。由於林振強是先寫者，創意自是不須懷疑。可是黃偉文的《十三點》立意上雖是與《紅日我愛你》相近，可貴的是還是很有自己的面貌，這大抵是因為詞的篇幅較長，詞人不得不從方方面面去表現太陽的「容人之量」，諸如「誰人都好看，沒有高低檔」、「不計較政綱」、「要是兩岸，今天天氣都晴朗，你共我共瑪莉約翰統統都有光」等，內容方面遂比《紅日我愛你》豐富得多。

 

 

 

　　按：本文昨天在《信報》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