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中國風：盧國沾《相逢有如夢中》（原曲《雨霖鈴》）

 

　　本文原發表於2011年6月11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是「巧化宋詞名句，妙寫今人情思」。

 

　　去年六月，應第八屆香港文學節之邀，與鄭國江、朱耀偉合講一個「文字與音樂的交匯」講座。當時筆者特別讓觀眾重溫一首1980年面世的粵語歌，然後問：這首歌算不算「中國風」作品？

 

　　這歌，名《相逢有如夢中》，雖是據日本歌曲填詞，但旋律優美如中國小調，而歌詞就更見中國古風：「疏林過盡晚風，枯了小草老了壽松，浮雲白了天空，初冬暮色已經變動……」這開始幾句，很直接的便聯想到宋人蔣捷的名句：「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俱屬把形容詞或顏色詞變化為動詞，因此幾乎有個錯覺是在「聽」宋詞。再說，歌名（歌詞中也有同樣的字句）也是變化自宋詞名句的，晏幾道的《鷓鴣天》名篇謂：「……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1980年，當然還沒有甚麼所謂「中國風」，但《相逢有如夢中》這樣的詞風，不是「中國風」又是甚麼呢？這幾期的專欄，筆者從1987年談到1983年，再逆溯至1980年，旨在說明，整個八十年代，香港的粵語流行曲向來不缺「中國風」。

 

　　《相逢有如夢中》由薰妮主唱，盧國沾填詞。詞先從初冬的暮色寫起，「枯了」、「老了」、「白了」，眼前似是事事俱在變，以此對照「信義常留」、「不變初衷」，很能襯托出這段愛情的難能可貴。「挽著手雙雙傾訴心事，啊！別了數載至今再重逢。」首段歌詞就此結束，似完未完，蘊含無限情思。事實上，這是讓第二段開始的「相逢有如夢中，不禁相擁笑抹淚容。」得到很好的鋪墊。流行歌詞畢竟不同宋詞，宋詞把「猶恐相逢是夢中」放在詞末，現在卻反而是置在一段的開始處，並要寫及「笑抺淚容」。但此「淚」非比一般，是因喜悅、感動過度而流的，正如詞後來交代的：「為了我君愛心更濃」。

 

　　詞中另有一處很動人的細節描摹：「共挽雙手，初初大家兩手震動。」這是「相逢如夢」的側寫：似假卻真，真得有點不敢把握！

 

　　粵語老歌的「中國風」詞，雖然可談的還有很多，但談罷今期須告一段落了。

 

 

bolg版後記：剛剛才知道，《相逢有如夢中》的原曲不是日本歌，而是由台灣校園民歌手包美聖主唱的《雨霖鈴》，歌曲是據宋代詞人柳永的《雨霖鈴》譜成的，譜曲者名叫程滄亮。

 

此外，筆者另有博客文字分析《相逢有如夢中》的曲調，見

 

《相逢有如夢中》曲調試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