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榮《燭光》與黃霑《紅燭淚》

 

 

　　本文原發表於2011年3月12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為「小小燭光如何寫出新意」。

 

　　潮流常常不可理喻，比方近年華語流行曲有所謂「中國風」，也不過是歌詞的文辭意象多帶中國古風罷了。筆者倒是渴望「中國風」之餘，華語流行曲更有「戲曲風」、「粵曲風」，不再賤視傳統，而是開放地把傳統融匯過來。

 

　　近日，聆賞了陳玲玉的新唱片《夜月琵琶》，當中把一批著名粵調小曲如《平湖秋月》、《昭君怨》、《餓馬搖鈴》、《紅燭淚》等填上新詞演唱，舊瓶有新酒，賞心悅耳。這便不禁浮想：如果周耀輝填《餓馬搖鈴》，林夕填《昭君怨》，黃偉文填《平湖秋月》，會填出甚麼新境界來呢？

 

　　陳玲玉這《夜月琵琶》的唱片文案，唱者陳玲玉、指揮卜燦榮、演奏的廣東民族樂團，都有充分的介紹，獨是替這張唱片填了大部份曲詞的粵曲撰曲老手陳錦榮，卻隻字不見介紹，何其輕視填詞工作？

 

　　這裡想特別談談陳錦榮據《紅燭淚》重新填詞的《燭光》。

 

　　《紅燭淚》的原作，是唐滌生先寫出詞章，然後由音樂家王粵生譜上曲調，這是五、六十年前粵語小曲創製的常見模式，而一首粵語小曲流傳開來後，便不斷給填上新詞。以《紅燭淚》來說，上世紀八十年代，黃霑也填過一個版本，是填給紅線女唱的：「小紅燭啊！燃燒身軀；大放光輝還獻淚！一生都不悔，伴我將光明追；送衷心形影相隨，噴火花，吐火燄，發揮光與熱，你是我先驅……將自己生命，一滴滴來照亮人類！不問他朝，他朝有誰會知，不問有誰人知紅燭灑過英雄淚！」這裡一反原曲的悲切傷懷，把紅燭的形象「英雄化」，可見粵語小曲的可塑性甚大。

 

　　陳錦榮的《燭光》，也盡消原曲的愁苦心緒，一變而為暖意溫情，字字句句見花月伴良宵：「一輪新月臨紗窗，淡雅燭光如星透亮，溫馨約，同聚酒微香……淡雅燭光，舞動歡樂照亮了心窗，積聚了祝福、祈求和希望……黑夜中悄然無聲，融融燭影，似春意搖漾。」這是詞人先有那份暖意溫情，所見物象遂都著上作者的心中亮色，這不管是唐宋詞、粵曲小調曲詞還是流行曲詞，作法俱一樣。

 

　　小小燭光，黃霑寫得過份英雄，「噴火花，吐火燄」，驟聽以為詠煙花。相比起來，陳錦榮的《燭光》雖也有一二過火的筆墨，如「與華燈爭光，盡吐繽紛如花浪」，可是整體而言還是恰如其份的，所以筆者略偏愛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