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懷、陳少琪同是寫「模特兒」……

 

 

　　這兩篇文字，原來分別刊於當年的《音樂通信(Music Bus)》第53及54期的「詞海縱橫」專欄。由於兩篇內容相關，現在把它連在一起貼出。當年見刊時，標題分別是「創意！創意！創意！」及「飛身再跨千里駒」。

 

　　收到讀者D20的來信，解釋她第四十四期登出的信，是出於欣賞達明，而非出於崇拜達明。其實，筆者覺得D20的信有崇拜偶像的傾向，只是看到信後的第一個反應，這一點筆者亦已在四十八期中的「詞海縱橫」指出。當然，第一個反應可能是最深刻難忘的。因此，也真要認真的接受這位讀者的解釋，並致歉意。

 

　　D20在信中還提到：「從上一期（指四十八期本欄），我知道原來向雪懷寫有關模特兒的歌詞，比Keith Chan為先，我還以為他有那麼好的創意。」

 

　　言下之意，向雪懷寫以模特兒為題材的歌詞在先，那麼，陳少琪再寫，就顯得創意不多。我想，這個看法是不妥當的，而這也令我想起年前聽向雪懷說過的一番話：「情歌畢竟是永恆的，同一題材翻來覆去寫一千遍一萬遍都不覺得重覆，而且情歌愛愛恨恨，也很易引起不少人共鳴。但是，『非情歌』的題材，每一樣都只能寫一次，再寫就予人重覆的感覺，就如我寫的《午夜麗人》，寫時覺得不錯，但若要再寫同樣的題材，就有重覆之感。」

 

　　其實，再寫別人寫過的題材，未必就等於沒創意，只要再寫時內涵挖得更深，用新的角度落筆，用更勝於前人的藝術手法來表現，自然能帶給欣賞者新的感受、新的啟發，這已經是創意的所在。

 

　　就如陳少琪填詞的《迷惘夜車》，文字雖有沙石，但肯定勝過五、六年前，卡龍填詞，威利主唱的《夜行火車》，至少，勝在那份逼力，勝在文字手法的創新（雖然未算完美）。

 

　　有一次，跟陳少琪閒談，說達明那首《一個人在途上》，教我想起齊豫主唱的一首《有一個人》；而另一首《無風的秋季》，則教我想起許冠傑的一首《風中趕路人》。筆者這種「想起」，並不表示有誰抄誰之意，只是兩者的題材都有一點兒相似而已。但想不到的是，陳少琪也頗欣賞《有一個人》和《風中趕路人》，但他亦強調，他寫《一個人在途上》和《無風的秋季》，靈感並非來自那兩首歌。

 

　　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寫別人未寫過的題材，當然是絕對創新（但未必就等於有深度），但寫別人寫過的題材，也一樣可以創新的，理由見上文所述。

 

　　（由於筆者在Music Bus的存稿頗多，故這封信遲覆了，望D20不要介意！）

 

 

  ★   ★   ★   ★   ★

 

 

所有目光都注視你性感低胸晚裝，
所有目光擁抱着你那肯放，
台下向着你的身上呆望，
人被讚賞還是晚裝。
婪貪的眼光，
天橋上，接着那春的套裝，
天橋上，正是那高叉晚裝，
熱情奔放令嘉賓出汗。
春色似浪身穿惹火的新裝，
問誰不會在心內欽羡，
不知美麗艱辛裡開創。
《模特兒》　主唱：何家勁　詞：向雪懷

 

 

燈光中激盪的節奏，散發這晚上似不休，
漆黑中煙幕輕滲透，每對眼看着你輕走，
是夢幻變真感受，香汗濕透，望向四週，
今夜，可會一切成就讓你擁有，
永不足夠，永不足夠，讓燦爛讓讚譽在你內心承受。
燈光的閃耀不再有，半蓋上你面是冷的手，
金光繽紛，夜的引誘，卻到了閉幕已驅走，
是極盡冷清感受，
心內緊扣，寂寞裡等一夜，將會光與成就又再擁有，
永不足夠，永不足夠，讓燦爛讓讚譽在你內心承受。
《模特兒》　主唱：達明一派　詞：陳少琪

　　上一期，提到向雪懷和陳少琪都寫過模特兒這個題材，今次，就把兩首歌詞引錄如上，然後要做的，當然是將兩首作品比較一番。

　　不過，要比較這兩首作品的高下是困難的，因為兩位詞人題材相同，角度卻大大不同，向雪懷留意的是觀看時裝表演的觀眾，陳少琪留意的卻是模特兒本身的心態，可謂各有各的觸角。

　　當年，聽何家勁主唱的《模特兒》，覺得「人被讚賞還是晚裝」、「不知美麗艱辛裡開創」等描寫的確精警，但向雪懷這詞似乎有欠深入，也有點材料不足，捉襟見肘之感，僅憑兩個警句支撐大局。

　　達明一派的《模特兒》，如「是夢幻變真感受」、「是極盡冷清感受」等歐化語法，筆者是絕不接受的，不過，除了這些歐化語法句子外，在透寫模特兒的心態方面，卻是獨到的，讓我們知道，有些模特兒，雖以介紹別人的服裝設計作品為職業，實際上，卻是嚮往和享受走在天橋上那種備受注目的虛榮感。陳少琪便是抓住這一點，鋪陳成頗有層次的兩段歌詞。材料其實也不很多，但勝在运笔比較細膩。再者，單以語法而言，陳少琪這《模特兒》，卻是比他後來的《迷惘夜車》和《亂》清通的。

　　由此亦可證明，向雪懷雖然首先寫模特兒這個題材，但論創意，未必勝過陳少琪。

　　比較這兩首《模特兒》，雖然很難分出誰勝誰負，但筆者覺得，有些題材相同的作品，真的可以從中較量出各作者的成績優劣的。譬如，彭健新的《Mr. Cool》、劉美君的《霓虹鳥》、Raidas的《穿黑衣的少年》、達明一派的《馬路天使》，彼此描寫的對象完全相同，角度也大同小異，比較起來就容易很多。

　　又例如鍾鎮濤的《外星人報告書》、麥潔文的《螳螂與我》、盧冠廷的《小鎮》、王雅文的《和平天使》、達明一派的《亂》、沈金鈴的《空中樓閣》、太極的《沉淪》，各以不同的手法來表達反戰的訊息，當中，也可以較量出誰的手法高明，誰的作品最有深度。這些，留待以後詳述。

　　也許有些讀者覺得，歌曲是藝術，每首歌曲都有作者的用意在，似乎不應該把不同的作品拿來比較，而應該獨立欣賞每首作品。我想，這話其實不對，十隻手指也有長短，連天上的星星，也有較光的較暗的，天文學家更有嚴格的光度測量，我們以為一樣光亮的幾顆星，實際上不一樣。同理，歌詞作品一樣可以建立比較客觀的標準來測度。測出誰的高明，誰的拙劣。（按：原文未完，但貼在這裡的就在此處結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