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國內「鄉謠」風隨想

 

 

　　這篇文字原發表於1996年6月23日的《明報》的流行音樂版，原來的標題是「重新認識中國『鄉謠』」。舊文重溫，雖然文末的那些預言落空了（所以筆者向來都怕作預言），但仍是反映了當時中港流行音樂的一點景觀吧。

 

 

　　人往往有一種傾向：聽別人說話會只聽到自己期望想聽的。

 

　　聽音樂也往往有相類的情況。於是我們發現，若按平日在本地傳媒上接觸到的大陸流行音樂，會覺得大陸的音樂頗搖滾、頗另類。殊不知只是唱片公司在迎合香港人的音樂口味，香港人以聽搖滾、另類、騷靈為高尚，唱片公司就往大陸流行音樂裡專揀這些東西出來。但這些東西就可以代表已發展得漸趨成熟的大陸樂壇的全貌嗎？

 

　　讓我深有感觸的一件事是，年初巫啟賢的新唱片《思念誰》，翻唱了許多近年曾在大陸流行樂壇流行過的作品，有個樂評人聽了表示大失所望，因為發現這當中有不少是早被香港人認為是老土落伍的小調歌曲。

 

　　香港人的耳軌從來西化，六、七十年代尚能容納鄭君綿、鄭錦昌、鄭少秋那些十分粵曲小調唱法，八十年代以後，誰再這樣唱就自絕於香港流行樂壇！但這不正是咄咄怪事？

 

　　黑人有藍調、騷靈，美國白人有鄉謠，日本人也有演歌，都是他們自己音樂的根源，從來不離不棄，偏偏香港人離棄掉粵曲、小調。一旦見其闖進流行音樂領域即鄙夷之。

 

　　反觀大陸近五、六年的流行音樂發展，卻絕對百花齊放。以筆者近日所接觸到的三張CD《中華金碟──流行經典》第一輯至第三輯（中國唱片總公司出版）來說，印象就正是如此。

 

　　這三張專輯，選錄的都是近三、四年來曾在大陸非常流行的流行曲，如《濤聲依舊》、《纖夫的愛》、《同桌的你》、《大哥，你好嗎？》、《一封家書》、《祝你平安》、《天不下雨天不刮風天上有太陽》、《春水流》、《人面桃花》等。這些歌曲，單是唱法上已經洋洋大觀，既有模仿歐美時髦的搖滾唱法、騷靈唱法，也有藝術歌曲唱法，中國民歌小調唱法等等，各適其適，各擅勝場，而在歌詞題材方面，同樣是十分多元化的，絕不像香港、台灣所生產的主流流行曲那般 ── 獨沽一味愛情。

 

　　看大陸的音樂雜誌評述，還把過去的九五年稱為小調大豐收的一年。其實這也是很易理解的事，根本大陸十多億人口，教育水平較低的農民佔了不少比例，他們最愛聽的當然是中國「鄉謠」──民歌小調！大陸還有一些流行歌手是專攻農村市場的呢。

 

　　過去香港人搞流行音樂都是以我為主的心態，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天下的音樂都該以我的喜好劃標準。而今，有大陸樂壇崛起，加以對照後，益見以我為主的心態的嚴重。

 

　　筆者相信，香港流行樂人這種以我為主的心態，在大陸流行樂壇的衝擊力加強以後，必有所改變。而對於中國「鄉謠」，也必因此而以豁達的態度去重新認識、接受，以至加入創作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