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電視圈 ── 盧國沾「詞中有誓」文選(6)

 

　　再續約麗的電視兩年，其實是個意外。由於發生了「意外」，我無端又在電視圈多做了兩年。

 

　　身邊的朋友，人人都知，我早準備了離去，因為當時我已奔波於東南亞國家，鋪排生意路。東南亞，是香港電視節目的最大買家，隨着電視劇、電視主題曲，我的名氣，在那些國家，起了作用。談生意時，雖不至一蹴而就，總是容易一些。故此我明白了自己的優點，就盡量發揮這優點。

 

　　與麗的「僱員合約」還差兩個月，我已開始把沉重的參考書，每天幾本幾冊的拿回家裡，然後我問當時的行政總監黃繼成，有關我的「累積花紅」準備了沒有。他一聽就面色發青，問道：「你老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我也一驚，不知他問甚麼，但這人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本領，那天竟然一臉驚惶，也教我意外。

 

　　原來真是發生了意外。四個月前，他已把新合約搞好，而且已把正本送交到我的辦公室，並有人簽收了。新合約有一項，說如我在十天內沒反對，新合約的內容便生效。如我沒反對，亦等於自動續了新約，續兩年。

 

　　他向我出示所有證據，證實他真的做了。但妙在我自己完全不知情。

 

　　人家限我十天內答覆，我是四個月都沒答覆，等於表示不反對！等於續了約。我再續了新合約的條件，讀到一項：雙方不滿意，可以在三個月內通知中斷。我一想，咦！這倒沒分別。任何時候要走，三個月就可以。

 

　　回家跟吾妻談起，她也有相同觀點。於是，這樣糊塗，便續了新約。當時麗的走勢勇猛，我也幹得高興，於是合約的事便不放在心上。

 

　　但是我心裡有願望：發展個人的事業。於是我不斷離開香港！星期六去，星期日摸黑回港，神不知鬼不覺，為自己生意鋪路。正因一切順利，我逐漸有了離心。

 

　　八二年六月大病一場，幾乎蹬腳西歸：高血壓嚴重威脅生命，心臟病可以隨時發作，十二指腸已到了出血狀態，我自知一邊做生意一邊兼電視，實無法捱下去。病好幾個月，跟當時的澳洲籍上司高德基，因公事大吵一場，他兇兇地說：「我隨時可以辭掉你！」我兇兇地說：「立刻拿張白紙來，我簽名辭掉你！」對老好人傅偉仁（當時的常務董事）我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是你fire我，便是我fire你，故此你最好把……」

 

　　為甚麼這麼兇？因為我向來尊重行政制度，不能接受老闆本人自己忘記制度，而做個老闆嘴臉嚇人！老闆不講理，通常我也不跟他講理。

 

　　或許，我真是有恃無恐。因為我已跟馬來西亞一家公司併了股份，也跟新加坡一間公司有了合作，在泰國也談了一宗長期的生意。

 

　　我決定了，邱家入主麗的，招牌剛改「亞視」，我已寫了《告別黃河》。歌詞有幾句：「其實我前來告別，要感謝你腹育我。離別你，雖則不願，但我依依不捨又如何？」講出了我對電視圈十五年，那份濃情，那份厭倦。我愛電視工作的刺激，也厭電視工作的無根：可做十五年，日後離去，還是光棍一條。

 

　　到我寫《唐伯虎戲秋香》的電視劇主題曲，歌詞既反映我眼見的景象（留心「哈腰鞠躬」四字），寫出我自己願望。

 

 

 

附 《唐伯虎戲秋香》主題曲《花間流浪》（盧業瑂主唱）歌詞

願在花間永遊蕩，花瓣鋪我床，

冷看蟲兒覓食，纏倒在蜘蛛網。

 

獨在花間遠瞭望，景色枯帶黃，

那裡盡見蒼生，奔波千百趟。

 

靜靜觀望世情，身心不想有受縛，

哈腰鞠躬，我也深覺難看。

 

漫步花間似流浪，此間多寬敞，

借酒意任意高歌，歌聲高清氣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