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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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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14 07:59:15

 
  記得拙著《早期香港粵語流行曲(1950-1974)》裡談到陳寶珠主唱的《女殺手》的創作模式,認為創作者龐秋華是借鑒了粵曲中的梆黃形式,並說「粵曲中的梆黃,乃是許多不同的曲牌……」不過,隨即感到這說法欠妥當,所以對此特別添一個註腳:「這裡所說的『曲牌』是為了讓不認識粵曲的讀者感到形像化些,易於理解些,實屬權宜之計。嚴格來說,粵曲中的『梆黃』絕不應稱為『曲牌』而是屬板腔體……」
 
  總感到,「梆黃」可列為「曲牌」的一種,可是,在學術研究上似乎找不到強而有力的理據。直至近日,才終於讀到喬建中先生的論文《曲牌論》(收於《中國音樂國際研討會論文集1988.香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音樂資料館、香港民族音樂研究會合編,山東教育出版社199012月第一版,319336頁),內裡有很好的解釋。
 
  喬氏對「曲牌」的釋義如下(見321頁):曲牌是中國音樂特別是漢族傳統音樂中的特有現象。凡是在結構組織上相對標準化、旋律進行上規範化,借「依聲填詞」之法制曲,可以多次使用並允許在流傳使用中變化有文字標題的聲樂曲和器樂曲,都稱為曲牌。

 

  在文章的後半部份,喬氏也問到:「板式變化體」到底是「曲牌體」的衍生物,還是另有不同的淵源?而他認為,兩者的內在聯繫頗多(見331332頁):

 

1.      「板式變化體」就其結構原則而言也是高度「標準化、規範化、程式化」的。任何一個板腔體劇種,其基本「腔體」都必須具有相對穩定的形態因素:每個大樂句的「結音」;每句的各分句的結音,句間分句間的「過門」;某分句處的拖腔;每句每分句的長度(板數);各句「起腔」的位置(板、頭眼、中眼)等,幾乎都不能隨意改動,在這些因素制約下,其「腔格」的相對穩定,其風格的貫穿統一就得以保證。我以為這種「程式化」傾向,在思維方式及構成原則方面,與曲牌體並無二致。

2.      在遵循上述規範的前提下,組成「板式變化體」的音樂設計者仍可以按照情緒的需要和唱詞聲調的音值在具體「歌腔」上加以發展變化,以使得每段特定的唱腔充分獲得自身的個性和色彩,從而在整體上使這種體制符合「多樣性統一」這一普遍法則,也就是說,同「曲牌體」一樣,「板腔體」也具有可塑性和變異性。

3.      板式變化體中各「板式」的基本「腔體」、「腔格」也是反覆使用的。每次與新的唱詞配合,既有「腔格」的貫穿、統一(程式化),又有「歌腔」的變異求新(非程式化),這同「曲牌體」的「多用性」原則也是相通的。所不同的是,曲牌標有牌名,板腔體則以「× × 板」統稱之;曲牌體或是一牌的變化反覆,或是多牌的組合對接,在綜合中求統一;板腔體以特定板式的「腔格」為「母體」,或鋪排展衍,或緊縮收攏,在統一中求變化。兩者各有所長,各呈其異,但卻異曲同工。共同體現了中國音樂在形態上、思維模式上的審美特色。因此,我認為「板腔體」是廣義的曲牌,是曲牌嬗變的產物。

 

  曲牌性思維,是如何產生的呢?喬氏認為:我們一向喜歡把本來富有創造性的思維成果,凝固在一定的「框架」、「體式」之中,然後在相對穩定的形式中去運用,發揮自己的創造。以中國古代詩歌而言,自形成五、七言格律,近兩千年間再未改變,當然,其中還有絕句、律詩等差別,但穩定因素與變異成份相比要大得多。唐詩之後的「長短句」,算是一個突破,但很快又形成嚴格的「詞律」、「曲律」,這都可以說是「收斂式」思維的產物。民間音樂家談到變與不變的關係時,曾有「移步不換形」的警語。其中「不換形」是絕對的,「移步」是有條件的,是必須在「不換形」的制約之下進行的。一語中的,這是封閉的「收斂式」思維的最高信條。333334頁)

 

  喬氏這篇大文,還有幾點值得摘引出來。

  ……具有數千年歷史的中國傳統音樂,其實踐異常豐富,但可惜它們大都未能被概括為理論形態。相反,兩千年來音樂的傳承,始終靠民間藝術家「口傳心授」的辦法加以繁衍。正因為這種「口 傳」方式,往往使得傳播者把自己的「感性」經驗強調到不適賞的程度,要求接受者原封不動地再傳下去。長此以往,「程式化」即成必然。334頁)

 

  ……民間的年畫、剪紙與民間「曲牌」的情形十分貼近。千百年來,各地的剪紙、年畫有許多「模子」、「樣子」,但每人畫、剪之時,都可能隨心所欲地「加」進一點甚麼。「曲牌」的沿襲何嘗不是如此。民間歌手、樂手一方面接受了「傳譜」,另一方面又不是一味模仿。他們總要加一點新意。由此,曲牌愈加精湛,甚至成為樂之珍寶。看來,中國歷史上的「作曲家」們雖無「署名意識」,但卻強化了「曲牌性」思維。335頁)

 

  ……唐代曲子,宋元諸宮調、雜劇、明傳奇、清代各種地方戲曲及曲藝,聲樂都居突出地位。因此,作為文學因素的唱詞結構、韻律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音樂的體式。特別是五代的曲子詞、宋詞、元曲等實質上是曲牌出現、形成的催生劑。這只要研究一下曲牌的「名」便可了然。幾乎所有的牌名,都與早期的唱詞有關,如「下西鳳」、「浪淘沙」、「一封書」、「一枝花」、「月上海棠」、「朝天子」等。在詞曲相互結合的過程中,詞總是佔主導地位,它對音樂的結構、腔格有某種強制性和規定性。然而,一旦音樂有了自己的模式,它便要保持相對的穩定性,轉而要求歌詞就範於自己了。這正好是曲牌形成的契機。335336頁)

 

  瀏覽罷喬氏的論文,筆者倒是敢於說粵曲的梆黃其實是曲牌的一種,至少是一種廣義的曲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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