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變》的「殺氣」──盧國沾「詞中有誓」文選(1)

 

　　盧國沾曾經出版過一本《歌詞的背後》，那是把他在《新晚報》「絃外之音」專欄的文章結集。其實在《新晚報》「絃外之音」之前，盧國沾在《好時代雜誌》也寫過一個類似性質的專欄，專欄名字截取自《長恨歌》的詩句，名曰「詞中有誓」，不過，只是寫了十期八期便沒有寫下去。這裡打算選貼幾篇。

 

　　一九七八年八月，首次，第一遭，把辦公室用品，搬離廣播道。這些隨身行李，書籍最多，典重得很。當時「佳視」關門，結束營業，同事用汽車載我離開，車至廣播道口，剛遇紅色交通燈。車停下，我冷然望望地上，發現一口鐵釘，躺在路面。

 

　　鐵釘硬麼？我腦海閃過這個問題，身邊一陣馬達聲，綠燈亮着，汽車開行，右轉，我順勢右望，見廣播道口。心想：嗯！十年於斯，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離開。

 

　　不能說有甚麼感想。七月辭職，八月關門，期間有充分心理準備。有兩份工作正等候我選擇，心裡也不徬徨，只是一陣難以形容的寂寞，在整個月內罩我全身。

 

　　到新公司上班，新同事把我看作落難英雄，問我當年滑鐵盧。我說：緣因太多，內幕更厲害，不能透露。但是有一點我敢概括：無線電視是個巨人，強猛得很，我身在其中時，竟是無法感受到的。不錯，到今時今日，無線還是巨人。

 

　　八個月後，麗的派了張敏儀約我吃飯，然後黃錫照駕到。一九七九年六月中，我再返廣播道。在廣播道口，我還傻兮兮的望着地上，看看有沒有鐵釘！

 

　　之前我問黃錫照，要他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自己也心服口服的，參加麗的軍。他頑皮的笑，說，你老兄壯志未酬！

 

　　要命！這人果然看透我的心。這之後我們才談薪酬，三言兩語，一說即合。

 

　　我口裡對外形容是老公公撐拐杖從軍，心裡決定：這一仗，要打個風雲色變，要打至自己口吐白沫為止！

 

　　實在我跟無線沒有仇，但是佳視關門，使我有「敗」的感覺，我當年未看通紅塵，覺得「敗」是有損體面的事。於是我決心打「巨人」，要是他不倒，也用鐵釘刺中他腳窩，要他單腳跳！跳着去找膠布紅藥水。

 

　　當時決定，只要有此一日，我便拍拍灰塵，再執行李離開廣播道，做生意去。故此我只簽兩年合約。

 

　　一踏進麗的大廈，發覺裡面除了比佳視稍大，其餘一切都不理想。真有些像轉進山區的游擊陣地，人馬疲乏無力，軍火殘缺不齊，對新兵也歧視。四遭環境：燈光也暗，牆也灰落，櫃檯無鎖，椅背甩離，然後東一堆紙，西一堆舊儀器，都在地上放！

 

　　第一個印象，使我心裡失望，但是我又發覺：裡面有不少佳視同事，都被收歸列隊，無論新兵舊兵，居然臉上都有一股抹不掉的仇。是千真萬確的：他們心裡很恨無線電視，好像隨時會大示威，催促麗的主帥部下令進攻的。

 

　　第一天加盟，參加節目會議。當時《天蠶變》已接近開拍階段，宣傳工作零星進行。我接手，發覺自己部門人丁孤寡，根本無戰鬥力，喚他也沒好氣的回應。我暗叫不妙！心想：怎麼獨是這個部門，一點生氣都沒有！

 

　　第二天，要我交宣傳計劃。我實在呆了。第三天早上，腦海靈光一閃，我急跑幾十級樓梯，衝去找黃錫照，邊喘氣邊告訴他：你的職員殺氣奇重，既然如此，向無線下「戰書」吧！

 

　　《天蠶變》的宣傳，全用一個「戰」字推行！

 

　　從此，這個電視台殺氣騰騰，實在緣於我捕捉了整個公司人心的仇恨意識，而且，遇着匆忙交宣傳橋段，心想着應付了再說。不想到：這股恨意被我挑起，此後一發不可收拾。

 

　　殺氣騰騰之際，我受命寫《天蠶變》主題曲。就將自己心境及當時麗的那種氣氛，結合一起！變為「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