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萬水千山縱橫》──羅鏘鳴前輩遺稿選貼

 

　　繼續選貼羅鏘鳴前輩的樂評遺稿，這一篇原本是在報章上分三天刊出的。看行文語氣，好像之前應該還有「上文」，但手頭卻只有這三天的剪報。

 

　　說《萬水千山縱橫》在各方面處理都比《兩忘煙水裡》出色，這只是我的感覺，然而對顧嘉煇、黃霑和關正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在處理武俠劇主題曲上他們早已彼此合作默契，搭配爛熟；塑造的模式只要不太失準離軌，雖無創新格調，但循規蹈矩，總會保持一定水準。

 

　　顧嘉煇的曲以絃樂為主，旋律節奏快速激昂，配上敲擊的鼓聲，強勁有力，效果非常突出。另外較為出色是在此曲中段：「曾想痴愛相伴，一路相依往返……」時加入一陣敲板的馬蹄聲，像是單騎奔馳在大漠荒野上，有一股傲然而悲愴的氣氛；另外在和聲的運用上，唱到：「憑誰憶，意無限，別萬山，不再返。」像驚濤拍岸，浪花四濺之餘，背後雄厚的合唱和聲湧出，重覆「萬水千山縱橫，獨闖高峰遠灘。」雖略有輕微的突兀之感，但綜合全曲來看，奇峰突出又恰到好處。

 

　　關正傑在演繹方面駕輕就熟，渾厚淳樸頗有正氣凜然之勢，配合勁壯的旋律，增加氣勢萬鈞的震撼力。

 

　　黃霑的歌詞造句上甚為工整，其實要為《天龍八部》把寫主題曲歌詞，甚為困難，因為小說的內容決定了形式，高手如黃霑也只能在感覺的範圍上，塑造人物的感情世界，而不能創造。

 

 

　　為《天龍八部》撰寫主題曲歌詞是件甚為艱難的事，然而黃霑並不令人失望，他在千頭萬緒抓住了一個重心──以喬峰的悲劇故事為主點，跟着從客觀的小說世界開拓自己的主觀感情；因為小說的背景之廣闊、情節之曲折、人物之眾多、感情之豐富又豈是短短一首歌詞所能包涵容納。幸好黃霑縮窄範圍，僅從喬峰這個人物處着墨，這首詞在氣氛和氣勢上都能合拍地配合旋律的跳動。一開始便氣勢懾人，雷霆萬鈞：

                萬水千山縱橫，豈懼風急雨翻，

                        豪氣吞吐風雷，飲下霜杯雪盞，

                                獨闖高峰遠灘，人生幾多個關，

 

詞句排列有力，令人聯想到喬峰頂天立地的形象。黃霑在此處突出喬峰無所畏懼的氣概，無疑加強他悲劇的結局，所以萬水千山、風急雨翻、風雷霜雪襯托「縱橫」、「獨闖」，接着拖出故事的關鍵所在：「卻笑他世人妄要將漢胡路來限」。跟着語鋒一轉：「曾想痴愛相伴，一路相依往返，誰知心醉朱顏，消逝於煙雨間」，悲劇人物的愛情悲劇是短暫的快樂，長久的折磨，起伏的悲情中只能揮一揮衣袖：「憑誰憶，意無限，別萬山，不再返……」因為全歌，着重男兒意氣，聽眾對主角的悲劇並無感染，他「不再返」，沒有甚麼也。

 

 

　　黃霑的《萬水千山縱橫》在詞意和感情渲染上表現得甚為出色，唯一不足的地方是悲劇的味道不夠濃烈。而且，套在《虛竹傳奇》這一輯頭上，似乎有些離題，但從《天龍八部》這個大題目之下看，又可以接受；如果《虛竹傳奇》改為《蕭峰傳奇》，那就最恰當不過。

 

　　關正傑大碟中另一首《虛竹傳奇》電視劇插曲《情愛幾多哀》，同樣是顧嘉煇作曲，黃霑填詞，給人的感覺偏偏是如此的沉悶平凡、緩慢呆滯；單是歌名，便有商榷處。情愛於人，有喜有哀，喜樂如何沁心入肺，令人飄然天外；而悲哀又如何令人悽愴戚然，肝腸寸斷，高手如黃霑應能表達得揮灑自如；但在《情愛幾多哀》中他造句用用顯得堆砌，取材角度因襲陳腔濫調而無試圖開拓創新。試看：

                情和愛，幾多哀，幾度痛苦無奈；

                無窮怨，幾多冤，幾許淒然期待；

                情和愛，幾多災，幾度要將人害……

                幾多次枉痴心，換了幾多傷害來。

 

太多迂腐，太多重複，太多累贅，令人感到麻木和厭煩，整首詞毫無內涵美感和吸引人的魅力。樂曲的處理雖不見新穎但尚算平平，唯黃霑撰詞顯然漫不經心，而關正傑的演繹也顯得單調乾枯，感情浮淺粗糙，整首作品頗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