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曾聽林敏怡自嘲說，她的作品，通常是給編排在唱片中最後一兩首歌的位置，言下之意是她的作品往往都不是唱片公司作重點宣傳的，備受樂迷冷遇的。

 

　　然而林敏怡的作品是耐聽的，越聽越有味道，就如她最近為黃寶欣所譜寫的一曲《然後》。

 

　　林敏怡的旋律創作，常能推陳出新，在這首《然後》中，聽來很抒情的音調，當中卻蘊藏着頗強烈的抑揚跌宕，當中得力於把平順的音階進行與大跳的音階進行，巧妙地互相交替。而曲調末幾句尤其畫龍點睛，音階進行是急速的驟起驟跌，最後又不停留在主音上。讓我想到，雖經一番情感上的波濤起伏，但始終未有靜止下來之勢，曲終而意猶未盡。

 

　　《然後》的歌詞寫得很有特色，一開始便說明：「情緒多麼亂」，接着詞人便刻意的「亂」給欣賞者看，然而這刻意的「亂」，卻能成功傳達一份心情：對舊愛欲忘越難忘，而越思念越胡思亂想。

 

　　出色的詞人都擅於運用虛詞如「也許」、「偏偏」等，這裡，詞人多次使用「然後」這個虛詞，聯接不同的場景：「……然後我發現，唯有他給我溫暖；然後我講心願，但他聽不完；然後說他從不關心以後打算……然後我多麼倦，日子數不完；然後我忽然將他所送贈扭斷……」這可能是三、四百天前發生的感情折騰，都壓縮在短短的幾句之中，點點情懷，款款情深。失去後方知珍惜，欲挽救又無從，偶然的氣憤怨恨，又想他一下子消失在這世間。

 

　　詞中主角的思潮是搖擺不定的，有時「覺他會為情消瘦」，有時又醒悟「怎可渴望他會掛念我」這種描畫，更近於真實。巧妙的是在曲調末處所填的「是否憂愁？是否風流？無數然後……」不但緊密配合樂意，也讓那種患得患失的思念推向最高峰。

 

　　這詞是林敏怡的「老宗」填的，過去提起雙林，總是林振強或林敏驄，但今次的雙林，卻是林敏怡與林夕的合作。其實林夕近期常予筆者「殘了」的感覺，但這首《然後》則是絕對水準之作。

 

 

　　原文刊於1988年11月7日《香港商報》「請君紙上聽」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