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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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1 08:02:22
西江水,道似西江人淚。
無情卻解送行人,月明千里。
從今日日倚高樓,傷心煙樹如薺。
會君難,別君易,草草不如人意。
十年着破繡衣茸,種成桃李。
問君可是厭承明,東方鼓吹千騎。
對梅花、更消一醉,看明年、調鼎風味。
老病自憐憔悴,過吾廬定有幽人相問,歲晚淵明歸來未?
或者是收在朱彝尊、汪森編的《詞綜》的宋人王壄的《西河》
天下事,問天怎忍如此?
陵圖誰把獻君王,愁結未已。
少年氣概總成空,空餘白骨黃葦。
千古恨,吾老矣!東游曾弔淮水。
繡春臺上一回登,一回搵淚。
醉歸撫劍倚西風,江濤猶壯人意。
只今袖手野色裏,望長淮、猶二千里。
縱有英心誰寄?近新來又報烽煙起,絕域張騫歸來未?
(在網上見到有關此詞的鑒賞文章,且把網址錄下:)
王壄這首詞還有曹豳的和詞:
今日事,何人弄得如此?
漫漫白骨蔽川原,恨何日已!
關河萬里寂無煙,月明空照蘆葦。
漫哀痛,無及矣!無情莫問江水。
西風落日慘新亭,幾人墮淚?
戰和何者是良籌?扶危但看天意。
只今寂寞藪澤裏,豈無人、高臥閭里。
試問安危誰寄?定相將有詔催公起,須信前書言猶未。
這三首作品,當屬「豪放」之詞。惟有《詞綜》裡所載另一首張炎填的《西河.史元叟依綠莊賞荷》較婉約清麗:
花最盛,西河曾泛煙艇。
鬧紅深處小秦箏,斷橋夜飲。
鴛鴦水宿不知寒,如今翻被驚醒。
那時事,都倦省,闌干來此閑凭。
是誰分得半機雲,恍疑晝錦。
想當年飛燕皺裙時,舞盤微墮珠粉。
軟波不剪素練靜,碧盈盈、移下秋影。
醉裏玉書難認,且脫巾露髮飄然乘興,一葉浮香天風冷。
其實,晚清好些詞人和周邦彥這首作品時,也往往是寫成豪放的一脈的,如下面邵瑞彭的《西河.十八年前,曾和美成「金陵懷古」,今再為之》
征戰地,繁華事去難記?
臨春殿閣委蒿萊,夜潮怒起。
數聲鐵笛響秋風,哀歌人在雲際。
露臺上,和淚倚,轆轤古井繩繫。
降幡又出石頭城,夢沉故壘。
送他六代好江山,秦淮依舊煙水。
蜃樓過眼散霧市,訪龍幡、羞認閭里。
袖手夕陽時世,共齊梁四百僧房閒對,零落丹楓霜天裏。
以及王鵬運的《西河.燕臺懷古,用美成金陵懷古韻》
游俠地,河山影事還記。
蒼茫風色淡幽州,暗塵四起。
夢華誰與說興亡,西山濃翠無際。
劍歌壯,空自倚,西飛白日難繫。
參差煙樹隱觚棱,薊門廢壘。
斷碑漫酹望諸君,青衫鉛淚如水。
酒酣擊筑訪舊市,是荊高、歌哭鄉里。
眼底莫論何世,又蘆溝冷月無言愁對,易水蕭蕭悲風裏。
邵、王這兩首皆是蘇辛那一路的豪放詞章。所以,筆者認為,《西河》這個詞牌是較適於填豪放詞題材的。由此再想到,較罕用「豪放型」的詞牌來填詞的周邦彥,用了這個適於填豪放詞題材的《西河》來填詞,卻只是檃括之作,這好像意味着:周邦彥不擅於寫作豪放題材,但又很喜歡《西河》這個詞牌,惟有以檃括方法來完成詞作?當然,這只是個胡亂推測。
詞中大家風格多變,是常見的,周邦彥是婉約詞高手,但偶爾用豪放型詞牌填詞,相信亦能勝任的。何況,也有學者認為,周邦彥某些詞作裡,那香草美人意象中是有寄托的,像香港學者羅忼烈早在七十年代便在其《詞曲論稿》裡收錄過一篇「擁護新法的北宋詞人周邦彥」,其中指出周邦彥好些看似只寫美人香草的詞章,實是「楚雨含情皆有托」!羅氏在該文中便詳細分析過周邦彥所寫的唯一一首《滿江紅》,認為「整首詞都用寄托手法,通過春閨孤寂的各種景象,寫出作者當時的政治憤慨。」此外羅氏亦以同樣的觀點詳細分析過周氏另一作品《憶舊游》。不過,這種論點內地的學者多不認同,錢鴻瑛的《周邦彥研究》雖沒有點出羅忼烈的名字,但卻是有具體指摘的:「至於將清真奉為『變法派』,將《憶舊游》等詞作比興寄托解,那問題更顯而易見了……評論作品主要應從藝術形象本身出發,否則,就會變成張惠言式的穿鑿附會了。」
可是,如果從詞曲的配合來察看,《滿江紅》而填難以諧協的美人香草題材,以美成如此的顧曲周郎,總不會失手若此,故此羅忼烈認為其中有政治憤慨的寄寓,亦不無道理。至於《西河.金陵懷古》,或者正是借用檃括詞作幌子──只不過是把唐人名詩檃括來唱,除此別無「用心」──來寄寓對本朝的不滿和失望。
以上所言,彷彿周邦彥以《西河》填詞只填過一次。其實不然,《清真集》補遺裡另有一首《西河》,據孫虹推測是周氏少年時代之作,以長安懷古為題材,但此詞是否真是周邦彥的作品,並未有定論,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