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音樂家眼中的〈紅樓夢〉》隨筆

 

 

 

　　《紅樓夢》是小說，卻也是古代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不過，《紅樓夢》裡有關音樂的描寫，卻到最近才見到有學者寫成專著，那就是孟凡玉著的《音樂家眼中的紅樓夢》（文化藝術出版社，2007年6月初版）。

 

　　看看書中的篇章標題：「《紅樓夢》中的音樂審美……」「《紅樓夢》中的樂人……」「《紅樓夢》與中國歌唱文化……」「《紅樓夢》與中國器樂文化……」「《紅樓夢》與中國儀式音樂……」「《紅樓夢》中的音樂傳承……」「《紅樓夢》中的音樂術語和典故……」「曹雪芹的音樂修養對《紅樓夢》創作的影響……」「《紅樓夢》對中國音樂文化的反哺……」真是洋洋大觀，難以想像一部《紅樓夢》裡涉及音樂的東西竟也可以足夠寫一本專著。我隨即想到，金庸的武俠小說又可以嗎？

 

　　坦白說，筆者實在沒有怎樣看過《紅樓夢》，就像筆者也從沒有看過金庸的武俠小說，只是，平日耳濡目染，對這些小說的人物以至情節，知道的大概都不少。

 

　　書中，孟凡玉引《紅樓夢》第七十六回的賈母賞月品樂的情節：

 

　　賈母因見月至中天，比先越發精彩可愛，因說：「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因命人將十番上女孩傳來。賈母道：「音樂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遠遠吹起來就夠了。」……只聽得那壁廂桂花樹下，鳴鳴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趁着這明月清風，天空地淨，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聽約兩盞茶時，方才止住，大家稱讚不已，於是遂又斟上暖酒來。賈母笑道：「果然可聽麼？」眾人笑道：「實在可聽。我們也想不到這樣。須得老太太帶領着，我們也得開些心胸。」賈母道：「這還不大好，須得揀那曲譜越慢的吹來越好。」……只聽得桂花陰裡，鳴鳴咽咽，裊裊悠悠，又發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淒涼……

 

　　在明月清風的環境裡聽笛聲，真是浪漫的活動，而且也很切合傳統中國音樂欣賞所追求的：聽賞音樂跟欣賞自然景觀有機地融合一起，最是賞心樂事。不過，這樣的雅事，大抵只能在古代才有，而今，人們聽音樂都習慣到音樂廳裡去，又或者只是在小小蝸居聽唱片。在清風明月之曠野聽吹笛，誰有這樣的條件呢？恐怕到時警察或公安叔叔還會來干預。說起來，年青的時候，有一個晚上，與報館的同事相約下班後到沙灘燒烤，凌晨時份，明月隨浮雲飄蕩，清風與海濤拍和淺唱，我拿出笛子吹將起來，眾同事意外得大樂。而此情此境，跟賈母的聽笛環境也很相近吧。

 

　　孟凡玉特別提到《紅樓夢》裡所反映的音樂傳承，他說道：「在中國傳統音樂及相關的共生文化的濃厚氛圍裡，學習戲曲、古琴等母語音樂，習得的是母語的音樂思維，天人合一的音樂自然觀……」相比起來，當代中國許多大城市，中國傳統音樂及相關的共生文化的氛圍已經稀薄得很，而一般人猶不知道這是個危機，再這樣下去，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就要消亡了。

 

　　相信，喜歡或關注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朋友，在孟凡玉這本大作裡，一定會讀到蠻有趣味的論述。而孟凡玉還認為，《紅樓夢》的小說結構和奏鳴曲式的再現部中主部、副部主題的調性回歸與統一意義相同：

 

　　呈示部（前5回）──展開部（中間110回，可細分多個發展階段）──再現部（後5回）

 

　　這假設真是太大膽了！

 

　　最後，還想說說，據孟凡玉的統計，在《紅樓夢》裡出現得最多的三種樂器，依次為鼓、琴、笛，這個統計結果，相信會讓讀者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