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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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22 10:10:15
第一 借物以達意
李商隱《錦瑟》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借錦瑟抒發追憶往事的感慨,就是不直抒胸臆,卻從側面借物達意。這方式所寫的景物往往給「理性化」,帶有理智和意志。如李白《勞勞亭》詩:
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青。
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
古代送客多以折柳贈別,表示挽留(「留」、「柳」諧音)。春天裡,柳色青青,惜別之意更加難堪,所以詩人說,如果春風知道送別之苦情,便不會吹拂柳條,讓它發青。言下之意是,春風不知道送別之苦,所以還是讓柳條發青了,使送別的人更加難堪了。春風不知「別苦」,是合於實際的,但在否定中包含着肯定的命題,似乎春風是有理智的,是能夠知道「別苦」的;因為認定它有理智,所以遷怨於春風。
第二 言用勿言體
《詩人玉屑》卷十引陳永康《吟窗雜序》所規定的「十不可」:「一曰高不可言高,二曰遠不可言遠,三曰閑不可言閑……」如果硬要這樣規定,豈止「十不可」,「百不可」也不止。總之,這種方式就是不直指本意,只傍涉影響。
《詩經.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詩寫思婦因為丈夫從軍,所以無心打扮。說自從丈夫遠出服役,頭髮不加梳櫛,就像蓬草一樣亂。不是不能洗滌抹油梳成髮髻,因為丈夫不在,何必打扮呢?詩所要表現的本意題思婦懷念征夫,因「懷念」才使「首如飛蓬」。這就是言用勿言體。
另有一種「言用不言名」的方式,與「言用不言體」相類。如王安石有詩云:「含風鴨綠鱗鱗起,弄日鵝黃裊裊垂」,句中以形容詞代替名詞,春水呈鴨綠色,春柳呈鵝黃色,亦是以色代物。
第三 超極表至極
為了表達極度的感情和狀況,有時將這種感情和狀況推到極級以外,甚至到了超越現實的程度,以超極表至極,從而加強詩的感情色彩。唐朝崔道融佚詩說:「如今卻羡相如富,猶有人間四壁居。」據史傳記述,
超越實際,以自認為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來反襯極度的感情和狀態,也是一種超極表至極的方式。
漢樂府《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高山化為平地,長江水流乾了,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地相合,這些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如果不可能發生的事真的發生了,兩情方能斷絕。表現了極度的愛情,極度的決心。這也是以超極級的現象來表現極級的感情和態度。
第四 直中含曲意
宋李淦《文則精義》卷廿一說:「文章不難於巧而難於拙,不難於曲而難於直……可與智者道,難與俗人言也。」於詩亦然,語雖粗拙質直,意卻細密曲折,確是很難的。
陶淵明詩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就是即景即情,卻委曲有致。蘇東坡說這兩句詩:「採菊之次,偶然見山,初不用意,而境與意會。」
李商隱《夜雨寄北》詩: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這詩是直陳其事,但心思卻是曲折有致。李商隱自己思家,卻先妻子思念他,問他何時回家;回頭再寫自己巴山夜雨思念妻子的情景。兩地相思不能相會的苦惱,不去寫它,卻設想將來相會,在西窗燭下閑話離別相思的情景。以率直的方式表現了曲折的心思,所以讀來婉轉有致。
有時直寫某種真實的感受,卻委婉別致,耐人尋味。如杜甫詩有云:「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羌村三首)詩人在亂離中回到了家,同妻兒相會,這是真景,反而疑心是夢境。住日夢中相會,希望是真情景,此日果然相會,卻恐怕是夢中景。這種感受即前文所引楊振綱所說的「信而疑」、「疑而信」,非常真切,卻又十分委婉,含意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