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用入聲韻

 

 

 

　　粵語，值得我們南方人自豪的，因為它是我國古代語言活化石之一。用粵語誦讀唐宋的詩詞，是份外鏗鏘有力、和諧悅耳的。而粵語跟其他方言最大不同是它仍有入聲字。

 

　　不過，環顧粵語歌之中，押入聲韻的歌詞卻不算多。最近，在張德蘭新碟《情若無花不結果》中卻赫然發現：《黃色手絹》和《誰在欺騙我》之中，後者尤其顯出入聲字獨有的色彩，很好地烘托出曲詞要表達的倔強情感。由於這歌的播放率不高，特別抄下來讓大家玩味：

 

                夏雨灑萬山似沐浴，讓山中多少乾涸樹林變淺綠，

                但這刻仍舊乾涸是我，任那千點水滴也洗不去木獨，

 

                沒有痛楚或者也沒仇恨，但心中畢竟感覺到恥辱。

                問句天誰在欺騙我？問清水怎會受到世間肆意混濁？

 

                人地笑我有些處理似未成熟，難道我也會到他面前又痛哭？

                若果今天我的方法錯誤，休妄想，他朝，我可輕輕屈服！

                願保身心每刻嬌美翠綠，務求靈魂永在，不計怎麼結局。

                （其實這首詞跟後來鄧麗君唱的《漫步人生路》調寄同一譜子，但鄧麗君那個版本流行得多了，也因此，相信大家都不難唱出這首《誰在欺騙我》的歌詞）

 

　　不妨體察一下當讀到或唱到像「沐浴」、「淺綠」、「木獨」、「恥辱」、「混濁」……等韻腳時，你會產生甚麼感覺。

 

　　說到押入聲韻的歌，相信無人會忘記很久以前的《賭仔自嘆》：「伶淋六，長三六，高腳七，一隻大頭六……」（順帶一提，這《賭仔自嘆》往後是轉了韻的，當代不慣一韻到底的朋友可找到難得的早期例證啦）事實上，早期的粵語歌，只將這些別具地方色彩的入聲韻用在一些較調皮鬼馬的歌曲裡，如電視劇《書劍恩仇錄》的插曲《問君何所足》，林子祥的《各師各法》又或許冠傑的《麻雀耍樂》等。其後，填詞人才嘗試把入聲韻用在一些較嚴肅的題材裡，如電影《咖哩啡》的插曲《人生小配角》（關正傑主唱），陳百強唱的《畢業生》、《紀念冊》，葉振棠的《戲劇人生》以及關正傑唱的另一首歌曲《恨綿綿》等。

 

　　但這還只是用在抒情歌方面，豪壯激昂的歌曲，似仍未見有押入聲韻的，這一點似乎比不上古人，如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或岳飛的「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等豪放詞，都是押入聲韻見稱的。

 

　　歌詞押入聲韻，有一點是很掉忌的，尤其是抒情歌，韻腳的字通常都要唱三、四拍，而短促的入聲字一經拖長來唱，很易令聽者聽成另一個字。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關正傑的《恨綿綿》末句：「情義似水滔滔斬不斷，翻作恨史，千秋待清雪。」「清雪」二字常給誤聽成「清算」，一音之轉，詞義差別可大了。

 

 

　　這篇稿子應是發表於八二年夏天的，也就是初進《香港商報》工作的時候寫的。發表時，我製作的標題是這樣的：

                千秋待清「算」

                        粵語入聲色彩重　鏗鏘有力音節短

                        用在韻腳防音轉　清雪可以變清算

 

　　這打油詩，應可幫助學寫詞的朋友記著使用入聲韻時要注意的事情罷。當然，事隔這麼久，入聲韻歌都不知增加多少了，像年前我在拙作《粵語歌詞作創談》裡提及的較新例子：林憶蓮的《決絕》（也不過是八十年代後期的歌），就真是用入聲韻用得很成功的案例。新世紀以來，都少聽新歌了，也許要靠大家告之，新世紀裡又有那些突出的入聲韻歌詞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