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選擇」就懶選擇（文摘）

　　 

　　陳雲先生在《信報》續寫他的「香港文字學」，談到香港傳媒近年濫用「選擇」一語，很值得注意。以下摘引他所談的內容：

 

　　本地中文語彙鈍化之極致，莫如「選擇」一詞。選擇（choice）為名詞，如說消費者的精明選擇、我的選擇，都不干預中文，惟詞性轉變之後，選擇（choose）變為動詞，為禍大矣。

 

　　今年翡翠台報導長洲搶包山，說「有人選擇不看搶包山，早些離開，避開晚上的人潮。有人為了避過街上人群，選擇走上天台看飄色。」

 

　　《蘋果日報》報導曾蔭權訪新加坡，「面對強權施壓，很多人選擇屈服，新加坡著名肉骨茶店『黃亞細』卻敢堅定地說『不』」。

 

　　《明報》上月報導本港市面雞蛋受大陸毒蛋波及，銷量驟降，「有蛋商透露，蛋業屬小本經營的小生意，流動資金少，若營業額持續兩至三星期暴跌，只能選擇結束經營」。

 

　　翡翠台的選擇，其實是寧願、唯有；《蘋果日報》的選擇屈服，是情願屈服；《明報》的只能選擇，是只好、唯有。

 

　　英文的Choose，語義也不只是選擇；何況choose之外，還有prefer、decide、would rather、can’t help…but、can only與can but等。中文言隨意轉，層出不窮：唯有、不如、只好、寧願、寧可、寧取、寧要、情願、甘願、甘心、甘受、決意、被迫、故意……。去年電視某啤酒廣告用平板聲調，說「面對風雨，有些人選擇離開」，不以抑揚語氣，說「有些人情願/甘心/決意…離開」，既是番鬼中文，也掏空情感，語言冷淡無味。消費社會強調多元選擇，以言文觀之，恰是束縛性靈，無有選擇。

 

　　看罷陳雲先生的大文，急急思索自己可有中「選擇」之毒。印象裡，是很少用這個詞的，故相信應未中此毒。陳雲先生今次的大文裡，有另一小段也很值得摘錄一下：

 

　　……中文有承受、消受，今通講接受（accept）；尚可，不過不失、差強人意，今全說可以接受（acceptable）。舊說「恕不受理」，恭敬文雅；今日繳費賬單說「期票將不予接受」。往昔市井商販都識得講「只收現金」，今日大企業經營的儲值卡增值機標示曰：「只接受現金」。吸引是「有吸引力」（attractive）的簡化，女人貌美，可說美艷、標致、丰姿、妖冶……今說有吸引力；炒股票比炒樓好搵、好景、有利可圖……，今說炒股票比炒樓吸引。

 

　　個別用詞改變，有時真是難於清醒察覺，就像是煤氣滲漏，絲絲點點的積累，讓人的呼吸漸漸適應，中毒越來越深都不自知！向好處想是詞彙看來像是豐富了，但多是病態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