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靈壁驛──歌評往事(58)

　　

 

 

　　接上一篇，繼續說許雲封的另一個故事：

 

　　話說李謨笛藝雖名滿天下，可他的外孫許雲封的命途卻不順暢。

 

　　少年許雲封曾以樂手考入梨園法部，不久安祿山反叛，許雲封漂泊南海幾近四十年。正當要去龍邱遍訪諸親，途中在靈壁驛夜宿。

 

　　此夜明月清風，許雲封一時感懷身世，吹起隨身攜帶的一管玉笛。霎時動人的笛韻在水港中飄蕩。淒婉的笛音飄送到另一落泊人耳裡：是剛被貶為州牧的大詩人韋應物，此際他亦是乘着優美的夜色輕舟東下，想散散悶氣。

 

　　「聽這笛音很像天寶當年梨園法曲李謨所吹。」韋公疑念着，遂遣僕人請吹笛者。

 

　　「許雲封拜見大人！」只見來人腰纏玉笛，見到韋公撲地便拜。

 

　　「免禮！」韋應物吩咐僕人以茶水侍候。然後問他：「笛中名手李謨你可相識？」

 

　　「小人笛藝正是李公親手所傳。小人就是李謨的外孫。」

 

　　「難怪笛音如此高妙，原來是家傳絕技！」韋公到此釋然。他忽然憶起一事，從箱中取出一管舊笛、色焦黃，看得出是陳年的東西。「此為貴公所遺之笛。」雲封連忙跪捧，不禁黯然泣下，問：「公何來此笛？」韋公說：「我有乳母之子，天寶年間曾受笛李供奉，不料藝成身死，深為悲嗟。舊吹之笛，即李君所賜。」

 

　　許雲封把這管笛子摩娑着細細看着，忽道：「這不會是我外公吹過的笛子！」

 

　　韋公甚是錯愕，心道：「好不尊敬長者的後輩，如此武斷我珍護多年的樂器並非所言的出處。」韋公亦好奇，着許雲封說出理由。

 

　　「造笛的竹材，最宜選生長在雲夢澤之南的，並且是當年七月尾之前開始生長，次年七月尾之前砍下來的。過了這個期限才砍下來的竹材，製成笛子，音色有沉悶感，未到期限而砍下來的，製成笛子後音色會變得飄浮不實。

　　大人剛給小人的一管笛子，正有浮而乾之徵象，浮者，竹材外澤中乾，而乾就是受氣不全所致。氣不全則竹易夭，若吹到極高音處，笛子必應聲而裂。小人深信外公不會吹用這管浮乾的笛子。」許雲封說得頭頭是道。

 

　　韋公將信將疑：「那請你即席試吹，真的把笛子吹裂了也無妨。」

 

　　許雲封遂把笛送到嘴邊，信手吹一曲《六州遍》，一段未畢，只聽得拍一聲，笛身裂痕清晰可見。

 

　　韋公折服得很。許雲封也因而獲入韋應物官邸，為曲部之首，總算覓得一棲身之所。

 

 

　　許雲封這個故事，顯出他不但吹笛技藝好，對笛子材料的研究也很精到。所以，在《文匯報》寫粵語流行曲歷史的時候，便借用了這個名字作筆名，希望也能作如此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