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傳殺伐之聲（文摘）

　　

 

 

 

　　這是鄭楚雄先生年前在報上寫的一篇鴻文，對於常常使用語文的朋友，希望能從中得到一點警惕。

 

 

 

　　孔子竹弟子子路鼓瑟，孔子從他的樂律中聽到「北鄙殺伐之聲」。這種「殺伐之聲」，不合雅頌，所以孔子嚴厲責備子路…香港雖非「北鄙」，然而語文現象卻多有「殺伐之聲」。

 

　　不知是不是出於個人的敏感，電視、報章上充斥了「排除」這個詞匯，聞見所及，總使人有些不自然。用「排」來構詞，不免都有些負面意義，排擠、排斥、排拒、排泄、排毒……排除也不例外，如果對號入座，用最熱門的時事話題，表達方式就如「沙灘拯救隊排除了星期日復工的可能性」、「鄭大班排除了在新界西出選的可能性」、「商台高層排除了繼續以感性方式議論時事的可能性」等。

 

　　這是一種明顯的歐化語法。「排除」是「rule out」或「exclude」，「可能性」是「possibility」，從語法結構來說，「rule out」（或「exclude」）和「possibility」必須連用，如「That possibility can’t be ruled out（excluded）」。不知是否出於喜愛標奇立異或是人云亦云的羊群心理，「排除」ｘｘ的「可能性」便常掛在人們的口邊或手底，用得恰當，本也沒有甚麼所謂。最彆扭的是說話不求甚解，像電視台的新聞報導，或許想把語句說得簡括些吧，常把「可能性」給簡省了，套用上引的例句，便成了「沙灘拯救隊排除了星期日復工」、「鄭大班排除了在新界西出選」、「商台高層排除了繼續以感性方式議論時事」類似的表達方式。但沒有了「可能性」，又怎能「排除」呢？

 

　　要表達同一意思，用正規的中文是：

　　　　沙灘拯救隊不會在星期日復工

　　　　鄭大班不考慮在新界西出選

　　　　商台高層不認同以感性手法議論時事的方式

不是更簡潔、更直接了當嗎？「排除」ｘｘ的「可能性」較「不會」、「不考慮」、「不認同」等都顯著，不知社會的戾氣的加深，這種語文殺伐之氣是因還是果了。

 

　　記得兩三年前課程發展署為推銷中學語文新課程的單元教學，舉辦了一些研討會，…一位女高官鼓勵教師把語文學習結合到日常生活上去。她舉例說，現今學童喜看ＮＢＡ，報章報道就多語文學習教材，比如體育版大字標題的「熱火燒熟公牛」、「勇士屠宰雄鹿」、「速龍獵殺老鷹」等，表達起來生動活潑，學生易於掌握吸收云云。我想這些詞彙生動是夠生動了，涵意卻不怎麼值得鼓勵。香港語文教育多由這些官員掌權，孔夫子的溫柔敦厚之教是要退避三舍了。

 

　　這也難怪，弱肉強食的社會喜愛暴戾，教育場所原來也是廝殺場所，語文教育只是伴隨現實發展作一些微調式的樽俎折衝吧了。君不見，電腦軟件的應用詞彙不就是充斥了諸如「剪下」、「插入」這些風化案慣用詞彙來作指令嗎？相比起來，「排除」已是相當克己的動作了。……

 

 

 

　　摘錄者後感：鄭先生這篇文字讓我想到自己一直看不慣的一個語文現象──有關「擴張」的長年累月的習非成是的使用。學生的語文習作固然終日要「擴張句子」，而每有店子增加店舖面積再營業，例必自稱「擴張營業」，似乎「擴張」用在這些地方貶義就可以消失，沒有侵佔的意思了。而我們看來都忘了其實應是「擴充句子」、「擴充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