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兩杯茶》（劉美君唱）

　　並未看過HKTV的劇集，但倒是為該台的劇集《來生不做香港人》的主題曲《兩杯茶》所吸引。這首歌曲，由楊淽作曲，林夕填詞，劉美君主唱。

           

　　從網上資料得知，楊淽2007年已經有發表作品，是孫耀威主唱的《彈珠玩具》。其後又有吳雨霏主唱的《我本人》等。是次的《兩杯茶》，按曲式分應有A、B、C三個不同的段落，當中B段出現最多，共七次，而且有三種尾句，A段出現過兩次，C段只出現過一次。這是典型的當代流行曲曲式。不過，旋律風味倒傾向中式小調，尤其是A、B兩段，俱由純五聲音階構成，只是到C段末處，才出現五聲音階以外的ti音。

 

　　以中國民間音樂作法來看，A段是兩個長長樂句，如上下句，只是施展了「換尾」的手法。有趣的是上句句尾是do re so mi，下句句尾是mi so re do，是個鏡影的關係，滿帶幾何美。這個A段，音域由低音mi到中音so，有十度。對比起來，在歌曲中出現次數最多的B段，音域竟只是窄窄的五度：由do到so，可為何卻像是聽之不厭？這固然是因為要「欲道纏綿」而不斷反覆re mi so mi這幾個音（於是跟傳統粵樂「連珠」之技法暗合）之外，還頗有些小變化，並且包含不少回文音群在其中，比如開始的一句re mi so mi re do re mi re，九個音就包含兩個回文音群：re mi so mi re和mi re do re mi，是另一處滿帶幾何美之處！來到C段，音域由低音so至高音la，也有九度，其中更不時作九度的大跳（A段的大跳頂多是六度而已），樂句最後又停留在全曲最高的la音和so音處，所以樂意發展到這C段，頗見激情，再加上前文說過有ti音，形成音階色彩上的對比，情感波瀾產生很大的迴盪！而這些都跟A、B兩段形成很大的對比。

 

　　曲調中，也還有若干處使用了「頂真」的手法。所以，說旋律創作難也可以，易也可以，都不外是「換尾」、「合尾」、「頂真」、「連珠」、「回文」、「對比」等等，前人是這樣用，當代音樂人也是這樣用。

 

　　歌名是《兩杯茶》，很自然就想起外諺所說的「不是我那杯茶」，而歌詞最末處寫的也正是「難道今天我還未懂欣賞你那杯茶」，可見用的恰是這個「典故」。

 

　　據劇情簡介，《來生不做香港人》一劇，是借一對客家姊妹的重逢而生的恩怨是非，反映數十年來香港人和內陸生活的中國人關係之微妙變化，彼此非常不同的價值觀以至不同的生命追求目標，到最終，不禁要問，來生是否還要做香港人？

 

　　林夕的詞，有不少隱喻，比方「長情像山水，但山歌散失各自人生裏」，這既照應了客家人傳統中有山歌文化，也是暗喻傳統美好的一面都遺失掉在漫長的人生歷程中，只有人情還似乎尚在。又像「如未曾學好散，如何好聚」，很是「警句」，但當作何解，卻難有達詁，筆者會想到，分散的時候如果不清楚認識對方的人生經歷與價值觀，要聚起來確難以「好聚」。在C段這感情波瀾迴盪甚烈之處，林夕第一句便填「如出處去路可以作主」，那簡直會讓香港歌迷聯想到，香港出處去路要是可以自行作主……一部敢於反映中港平民關係變化的電視劇，其主題曲有這樣的詞句，可說順理成章。不過，林夕僅是點到即止。

 

 

 

 

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被兩杯茶吸引」。這兒貼的文字有所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