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主旋律》（陳奕迅唱）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解讀《主旋律》」。

 

  

　　陳奕迅的《主旋律》，六月十三日便見在網上發佈，而兩日後便已見網上有長篇的歌曲評論，標題為「陳奕迅《主旋律》反擊家是香港《同舟之情》」，網上世界反應之快，傳統紙上媒介真是望塵莫及。這樣快便定調把《主旋律》的歌詞說成是對現實政治環境的諷刺，見到有些網友不大心服。不過，看過歌詞，也加上小克過去的作風，感到他是在詞中諷刺時事，也是很合理的聯想與理解。

 

　　筆者相信編曲者也頗有意配合歌詞的諷喻，開始兩段音樂柔美如一般Ｋ歌，但從「動人樂譜，為求定好相愛的新去路」之後，背景音樂便躁動起來，不斷的急管繁弦、喧囂吵鬧，甚至彷彿連警車響號聲都有，把歌曲聽賞者逼迫得像是難以喘息，想要聽清楚歌者唱甚麼，會有一點吃力。這狀態，似乎象徵「搶咪」，讓唱主旋律的歌者無法好好地去唱那主旋律。而歌末在逼人的音樂中像突然「斷帶」沒了聲音，也可讓欣賞者生出許多聯想……比如：聽也不許聽了！

 

　　《主旋律》的歌詞，表層是一對情人在抝撬磨察，借以諷喻時政，這種作法的粵語歌自非今日始。早在八十年代，達明一派那些《你還愛我嗎》便已經這樣寫。但陳奕迅畢竟不是達明一派，唱這種歌也許會教某些歌迷意外。說到達明一派，這《主旋律》讓筆者聯想到的是他們的《講嘢》，換句話說，《主旋律》像在隔代向《講嘢》呼應。

 

　　從前是這樣的《講嘢》：「當初不得不依靠你，你要扮成是我至尊，當初不得不歸向你，你說結合是志願，當初不得不相信你，你說未來沒有苦酸……」現在的《主旋律》則如是：「現在，你大業鴻圖，然後我樂極迷途，再相遇，為何情仇互報？現在，你賜予任務，然後我受命如奴，再爭辯，和諧無路訴……」當中的「大業鴻圖」，很容易就聯想到強國的偉業，而「賜予任務」及「和諧」等字詞，也實在很難不想到當前的時政氛圍。

 

　　由此想到小克近年常居杭州，對「主旋律」這個詞語的感受聯類，應會比一般的香港人不同，所以，想較好地了解這首歌曲，筆者覺得欣賞者須多花一點工夫去認識中國大陸是怎樣使用「主旋律」這個語詞的，這樣才不會對詞人的命意捉錯用神。試試在搜尋引擎上鍵入「主旋律　江澤民」，所得出的結果，映入眼簾的便會有這些項目：「江澤民的主旋律」、「努力唱響主旋律……學習江澤民……」、「科技要緊扣國家發展的主旋律──學習江澤民文選……」、「江澤民指出，要繼續唱響主旋律，打好主動仗。主旋律唱響了，主動仗打好了，就能……」有了這些感性印象，《主旋律》的歌詞肯定會帶給你很不同的聯想。

 

　　末了，說一下網民的爭議，因為詞中有一句「旋律怎制定量度」，陳奕迅把「量度」的字音唱成「良道」，這個字音到底算不算讀錯？筆者的看法是：明顯讀錯了，而且意思因而也有差異。「量度」有兩種讀法，含義亦各不同。一讀「亮道」，一讀「良鐸」，在歌中該處既然「量」唱成「亮」音不叶，只有唱成「良」音最叶，則「度」當是音「鐸」（這倒是粵語歌難填的好處，有時能用以判斷詞人到底在用哪個字音），何況，讀「鐸」才能跟這一段的其他韻腳字叶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