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憶黃霑憶不起這一首

 

　　這是黃霑兼寫曲調的詞作：「不褪色的玫瑰，不似桃花妖媚，永遠高貴美麗，玉潔冰清放光輝。不褪色的玫瑰，不怕暴風猛雷，永遠高貴美麗，玉潔冰清最明媚。清幽發芬芳，純潔綻蓓蕾……」歌名叫《不褪色的玫瑰》。單看歌詞，相信大家都同意是頗有「文化」的寫法。

 

　　李雪廬在「山居憶黃霑」第五回寫道：「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以至1974年《啼笑因緣》（是「因」不是「姻」，李氏有筆誤）出現這二十多年的日子裡，香港人唱甚麼歌，聽甚麼歌？在那個年代，香港既無文化可言，當然也是無歌可唱，若有人硬要辯說有，那就只有一些水上人家無聊時隨口亂哼的『鹹水歌』或母親呵護嬰兒的『順口溜』（粵語是『隨口噏』）」。

 

　　說五、六十年代香港無（音樂）文化可言，無歌可唱，說者肯定是對該段歲月的香港粵語文化發展有嚴重的記憶缺失。筆者肯定是要辯說有之人，但不需「硬要」，事實擺在眼前，何用「硬要」？比方說，六十年代的陳寶珠迷，就肯定有歌可唱，上述黃霑那首《不褪色的玫瑰》就是眾多歌曲之一，這歌其實是黃霑為首映於1968年的粵語片《青青玫瑰》所寫的三首歌曲之一。回憶黃霑而記憶不起黃霑有這樣重要的作品，筆者是有點失望。再說，五十年代末，林鳳迷也肯定有歌可唱！邵氏粵語片組為林鳳拍的多部青春片，負責寫粵語插曲的是李厚襄、梁樂音等國語音樂作曲大師，難道他們寫的粵語電影插曲，亦「無文化可言」嗎？寫國語歌是大有文化，一旦轉寫粵語歌就無文化？

 

　　香港粵語人向來都有歌可唱，只是很多自命高人一等的文化人對這些歌聽而不聞視而不見。《荷花香》（原名《銀塘吐艷》）這首來自電影《紅菱血》的歌曲，從1951年面世便傳唱不輟，甚至中國歌后張露都灌唱過國語版，但有些文化人就是不認為這是有文化的作品。他們認同唐滌生的粵劇曲詞很文學很有文化，但他們忘了《荷花香》的歌詞也是唐滌生寫的，只不過是換了寫粵語電影歌（後來變為流行歌），用詞縱是同樣地典雅，忽然就變成無文學價值無文化，有這樣的邏輯嗎？

 

 

　　按：本文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誌」版的「詞話詞說」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