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于粦獲音樂成就大獎之後

 

 

 

 

 

　　曾在長城、新聯、鳳凰等電影公司從事電影音樂工作近六十年的音樂家于粦，本月一日獲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頒贈代表最高榮譽的音樂成就大獎。

 

　　擔任頒獎嘉賓的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馬逢國在頒發獎項前，談到于粦的一點往事。馬氏說，廿多年前初入電影行負責宣傳發行工作，便聽到人們稱于粦為「大師」，有時又叫于為「怪人」。其實所以給稱為「怪人」，只緣對音樂專注和認真。猶記當晚大會播放的好些訪問片段，填詞人鄭國江謂當年《似水流年》的主題曲公開發表不久，即接到于粦的電話，指歌曲某處錄得不理想，宜盡速弄個「修訂版本」。森森也表示，七十年代某次，于粦知道她又會獻唱他的《一水隔天涯》，便提點她說某個樂句不要再唱錯那個音，之前已被很多歌手唱錯。由這些例子，可知于粦對音樂的認真與執着。

 

　　近六十年的音樂創作之路，于粦寫過無數優秀的影視歌曲以至流行歌曲作品，也曾為香港的業餘的及職業的中樂團體做過不少貢獻。當中最馳名的莫過於《一水隔天涯》這首電影主題曲，自一九六六年初發表以後，風行四十多年，傳唱不衰，據知還曾推出過一個以英語演唱的版本哩。

 

　　在六十年代，于粦另一批光彩耀目的作品是為電影《蘇小小》所譜寫的三首歌曲。《蘇小小》是一九六二年最賣座的影片，而影片中幾首頗富粵曲韻味的歌曲，也甚受歡迎，其中的《滿江紅》（後來又名《七絃琴》上卷），徐小明就曾不止一次地重唱過。由此我們應可注意到，六十年代初期至中期的粵語電影裡的歌曲，常常都是不避忌粵曲韻味的，這是由於當時粵劇、粵曲仍是人們日常生活裡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而歐風美雨尚未把它們從日常生活裡趕出去。于粦可說是這段歷史的見證者，而這樣的見證者仍然健在的已然不多。說句題外話，今天我們重看這個年代的粵語片，會因為片中這些粵曲味歌曲而感到奇怪，覺得老套，忘掉了當時的歷史語境。我們已越來越在意舊事舊物的保育，粵語片裡這種粵曲風味歌曲，大抵也不應忽視，任其被遺忘。

 

　　故此，當晚委實渴望能有人唱出《武林聖火令》、《聖火雄風》等由于粦譜寫的六十年代粵語武俠片名曲。相信是因為當晚的金帆音樂獎頒獎禮節目太豐富，實在安排不了，因而使筆者感到若有所失。

 

　　其實，于粦在一九五三年初入行時，寫的電影歌曲，都是用國語演唱的。這裡也有些事情幾乎已為人遺忘：以寫武俠小說著名的金庸，當年曾做過電影編劇，筆名林歡，因而也寫過不少電影歌詞，並與于粦結緣，攜手合作寫過不少電影歌曲。此外，當時話劇《雷雨》公演，于粦和金庸也曾合作寫了一首大合唱「《雷雨》序曲」，演出時，由于粦執棒，指揮影星合唱團唱出此曲。這影星合唱團雲集當時的紅星，包括紅線女等紅伶，極一時之盛！

 

　　于粦為人低調，只是沉酣於音樂的世界裡，對於名，並不在乎。像十一年前，內地音樂學者梁茂春著述，由香港三聯書店出版的《香港作曲家（三十至九十年代）》，書中隻字不提于粦的音樂創作，對此于粦並不介意，反而是筆者有點不平，並質疑到底「作曲家」應怎樣定義。是次于粦的音樂成就獲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肯定，乃是給予他如實而恰當的評價，然而，一般主流傳媒報導當晚的頒獎禮，只着眼流行紅歌手的榮耀，于粦再次被忽視，獲音樂成就大獎的消息圖文俱無。

 

　　雖然，公道只在少數的專業音樂同行的心裡，相信亦已很足夠。更重要的是，于粦的音樂作品，曾是時代之音，像他的名曲《一水隔天涯》，曾讓兩岸三地人民以至海外華僑暗暗投射天涯阻隔的心聲，是以永誌不忘！

 

 

　　註：本文在十一月十六日發表於《大公報》文化版。見報時的標題是「音樂怪人于粦創作60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