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詞先知」之《江湖滋味》

 

　　這篇文字原刊於《香港經濟日報》1995年2月18日的「好詞先知」專欄，發表時我用的筆名是甚少使用的「歷奇」。當年這個專欄，常駐的執筆者是彭宇彤，而我則只是偶一為之。

 

　　說起「江湖」，很自然就想到甚麼「笑傲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夜雨十年燈」、「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落魄江湖載酒行」之類的句子。

 

　　其實，華人社會裡的「江湖」，可以說就是人世間的別稱，但它畢竟還隱含有與官府（朝廷）相對之意。正如古文《岳陽樓記》的名句所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恰恰點出「江湖」的含義所在！

 

　　人在江湖，最高境界當如莊子說的：「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然而，向來人們都是慨嘆江湖多風波，卻鮮有人覺得可以「相忘於江湖」！

 

　　潘源良作曲作詞的這首《江湖滋味》，明顯也在認同江湖險惡舟難行，不然就不會一開始即說要飲光恨事，又要披風霜又要流淚堅持！

 

　　我們可能由於這歌是由林子祥唱的，因而把這歌理解為是寫長年闖蕩樂壇這個江湖的種種滋味，這樣未免理解得片面。其實又有誰不覺得自己不是人在江湖的呢？

 

　　詞人在「流淚堅持」之後，依然繼續虛寫身處江湖上的許多兩難境況：「是非不可解」、「情義難同存」、「最終兩手空空，偏偏每步路上寫滿名利二字」、「風光背後辛酸我自知」，這可說極概括地把「滋味」勾勒出來，在你在我都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共鳴。

 

　　到了詞的後半，詞人才比較具體的指出兩件煩惱事：不乏女子穿梭，已難覓至愛；情同手足、並肩多年的舊友竟猜疑自己。這是更深一層揭開人在江湖的寂寞無助無奈。

 

　　然而詞人在詞末卻有積極一點的筆觸：「是肯不肯應不應懂不懂交織了汗共淚，為明日下定義？」

 

　　真的，人在江湖就未必不能替自己的明日下個好的定義，活出意義。怕的是江湖上種種滋味嘗過不少，偏偏還是了無省悟。只要有此省悟，應否抽身走也不是甚麼問題。

 

　　於是想到，林子祥去年不也閃過想抽身走出樂壇的念頭嗎？難怪潘源良要把此歌交由他唱。

 

　　說罷歌詞本身，倒也想說些題外話。

 

　　像潘源良這樣嘗試連曲子也自己寫的詞人，除了要克服創作上的困難外，恐怕還要面對求人難之苦，先是要求人為之編曲，再則是求歌星唱（相信還沒有歌星主動向潘源良要曲罷？），都是求，都是被動的看別人面色，即所謂「用捨由人」！所以，每見他成功地多發表一首新曲新詞，內心都倍感喜悅。

 

　　最近還有周禮茂也嘗試包辦曲詞，自然亦是喜訊！

 

 

 

《江湖滋味》

曲詞：潘源良　唱：林子祥

 

用一杯清酒飲光一切恨事

用一身斤披風霜寫我的詩

用一首好歌唱出所感所思

用一點孤單真心流淚堅持

是非不可解　只有天知

情義難同存　誰定際遇

人生匆匆　最終雙手空空

偏偏每步路上寫滿名利二字

寒風湧湧　夜半迷霧重重

風光背後　辛酸我自知

在心中的她一分開再未遇

儘管於身邊穿梭總有女子

同根生的他幾多慷慨舊事

怎麼今天拋不開對我猜疑

夢想得不到是尋常事　幸福剛開始怎麼終止

是肯不肯　應不應　懂不懂　交織了汗共淚　為明日下定義

是可不可　真不真　賭不賭　抽身應走不走　有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