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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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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0 07:01:59

 
  這篇文字是與嶺南大學的文化研究系師兄陳銘匡合作撰寫的。早於上個月的七月十八日已發表於《明報》的星期天副刊。

 

優雅作品曾生不逢時

  粵語流行曲肯定是香港重要的流行文化,只是,每次敘述到它的歷史,不管是早年還是近年的,往往都有成套慣性論述。以早年而言,是這一套:1974年電視歌《啼笑因緣》及電影歌曲《鬼馬雙星》與《雙星情歌》崛起,粵語流行曲從此橫空出世,威震天下。這套論述,還認為1974年以前並沒有所謂粵語流行曲,有的只是些改編自英文歌、國語歌或廣東小曲的粗鄙作品如《賭仔自嘆》、《飛哥跌落坑渠》。不管是史文鴻這樣對文化批評有許多獨到見解的學者,還是黃霑這樣來自流行曲界的博士論文作者,都承繼了這套論述。

 

  然而,他們其實都並沒有較深入地去察看一下歷史的真像。

 

  黃霑在他的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第三章A節的結尾寫道:「這本是很荒謬的現象,自己的母語,居然歧視?不過粵語時代曲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在社會標準之下,好像《哥仔靚》、《飛哥跌落坑渠》等一類歌曲,即使用今天二十一世紀的開明眼光看,歌詞仍然有『難登大雅』之感,無論怎樣敝帚自珍,也不能改觀。

 

  很奇怪,黃霑竟忘了他在六十年代後期曾替粵語電影寫過歌,比如196823日上映的《青春玫瑰》,陳寶珠、胡楓主演的,他便以兼寫詞曲的方式寫了三首,俱由陳寶珠主唱,並出版過電影原聲唱片。論歌曲的風格,是頗優雅的,這說明,其實那時也有雅一點的粵語流行曲吧!而不光是「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在社會標準之下」。

 

  再早期一點,1950年代後期至1960年代初,邵氏曾成立粵語片部,捧出青春玉女林鳳,拍了十多部青春片及歌舞片。很少人記起,這批電影裡的粵語歌曲絕大部份是原創的,而作曲人卻是以寫國語時代曲著名的李厚襄和梁樂音。二人為林鳳寫的這些粵語歌,相信也曾有若干是流行過的,但現今尚掛在人們口頭的僅有一首《榴槤飄香》,奇怪的是人們總認為《榴槤飄香》屬粗俗之歌,也不知道作曲者乃是李厚襄。

 

  李、梁二人這批粵語歌,優雅的不少,惜乎流傳不開。也許是心有不甘,梁樂音1960年為林鳳寫過一首《戀愛的真諦》,是電影《戀愛與貞操》的插曲,由於不流行,十二年後把同一曲調用到別處,成為無綫歌頌母愛的劇集《春暉》的主題音樂,知者倒比較多了。

 

  相信更使很多人意外的是,其實顧嘉煇在1960年代後期就至少曾替三部粵語電影創作過歌曲,三部影片分別是《情人的眼淚》(1966)、《多少柔情多少淚》(1967)、《春曉人歸時》(1968)。不過,要注意的是,顧嘉煇在這幾部粵語片裡寫的歌曲,都是用國語演唱的。是甚麼原因,使我們對顧嘉煇這點往事一點記憶痕跡都沒有?而在粵語片裡置入國語歌,目的是甚麼呢?這裡不無提高影片檔次的考慮吧?

 

  筆者曾把以上現象稱為「傳俗不傳雅」,也就是說,1974年以前的粵語流行曲,我們只讓「俗」的流傳下來,「雅」的卻幾乎沒有哪首能流傳。

 

  「傳俗不傳雅」的原因是複雜的,涉及文化霸權、身份認同以至階級階層的問題。抱歉的是,本文選擇從黃霑、李厚襄、梁樂音、顧嘉煇等,而不是王粵生、胡文森、羅寶生、潘焯等人來切入問題的討論,其實是在遷就着大家的文化偏見,可能對將欲澄清的事情幫倒忙。

 

  關於「傳俗不傳雅」的原因,限於篇幅,這裡略述其中一項:話語權操控。

 

  1950~60年代的主流報刊以至文藝刊物,一般由哪些人操控話語權呢?遺憾是並沒有人做過基本的研究,這裡只能靠也許是武斷的印象來回答:南來的文人以及土生土長的飲殖民教育奶水長大的時代青年。南來文人以中原文化為正宗,方言文化即使雅的亦入不了他們的法眼;時代青年一般崇洋,看西片、聽歐西流行曲、讀尼采或阿多諾的論著等等,粵語歌即使有雅的,於他們而言也儼如透明之物。故此,當時的優雅粵語歌,絕對是生不逢時。

 

其時的粵語歌基本上只在草根階層裡流通。對他們而言,優雅的粵語歌是無可無不可,而最受他們歡迎的,當是那些通俗中又帶點小趣味的歌曲,就像上舉的《賭仔自嘆》、《飛哥跌落坑渠》。這些歌曲在草根階層流行起來後,上述那批話語權操控者亦會察覺到它們的存在,並常常以它們為例子去指摘粵語流行曲粗鄙。

 

 

誰的黃金時代?

從上述分析延伸,不難發現,香港人一直對粵語歌的論述與觀感都失之偏頗。近十多年的普遍論調,或批評時下歌曲粗鄙濫情,或哀嘆粵語歌已死,然後不忘懷緬過去,讚揚八、九十年代粵語歌之風光盛世,並尊許冠傑、顧嘉煇、黃霑等於1974年後的音樂風格為粵語歌之先驅。這些論調或許不算錯,但顯然並不全面。更值得我們深思的,是形成這些觀感的原因。

 

我們早已遺忘1974年前粵語歌有雅俗並存的創作,原因除了前述的話語權操控,還有自七十年代中開始香港人身份認同與自我形象的轉變既與廣東傳統和草根文化若即若離,又要展現中產、西化或東洋化的國際都市形象。於是,有粵曲小曲味的、用口語化粵語的,講草根階層語言的,都不符這種想像而被壓抑。唱片公司於八十年代更樂於大量採購歐美或日本歌曲的旋律。至今仍常有論者認為本地創作不足,推動原創是揠苗助長,卻忘記香港早在五、六十年代就有曲詞創作的傳統。論者更往往以「市場需要」壓抑對本土創意的鼓勵和包容。

 

七十年代中開始,跨國唱片企業與本地財團開始視粵語歌為一塊肥肉,投入大量資金,通過各種廣告行銷策略(當中自包括與媒體的「合作」,掌握話語權),至八十年代建立起龐大的粵語歌產業。從前當唱機還未普及,唱片尚不是大眾商品,歌曲的流行還得靠庶民傳唱。其後,唱片公司大規模生產偶像、音樂商品,追趕業績,事事以唱片銷量、演唱會票房為標準。回頭細想,廿多年來許多關於粵語歌的主流論述,原來都是由唱片公司所主導的。

 

不是嗎? 今天常討論的焦點,往往是唱片市場比昔日萎縮多少,懷緬過去某某的專輯賣幾十萬張的盛世等。這些或許都是事實,但我們往往不自覺地跟隨唱片公司的角度討論粵語歌的興衰。於是,「七十年代起、八、九十年代盛、千禧後衰」彷彿成了共識但一如前述,我們既遺忘早期庶民如何流傳、創作人如何寫唱地道粵語歌,我們也容易忘記八、九十年代很多「賣不到錢」的本土創作歌,也常忽略普羅聽眾除了是消費者也可以是流行音樂的意義生產者,他們之間傳唱、談論、改寫歌詞等過程往往可衍生更多意義。

 

唱片工業的衰亡不等同粵語歌的沒落。若武斷地認為流行曲總是今不如昔,其實忽略了唱片公司與媒體過往因追求短期利益而造成的後果 (包括對創作人與歌手的制肘)。它們既可操控那些歌曲能接觸大眾的耳朵,也限制好些題材的歌曲在主流論述中出現。然而,賣得不多、媒體不報,難道就不重要嗎?

 

主流論述對1974年至九十年代中粵語歌的吹捧與眷戀,自有很多原因,歌曲與歌手的質素只是其一。本文要特別指出的,正是這種論述與香港人的價值觀及對香港的想像之間的關係。七十年代前的「廣東」、「庶民」傳統固然要先去之,因為香港人不願與「土氣」的大陸或「貧窮」有聯繫。許冠傑由住公屋到成為港大學生到成為巨星的奮鬥醒目仔形象,以及如梅艷芳等巨星的成功故事,則如黃霑所言,正是香港人最愛的「襤褸到金鏤」的典型。如果我們至今仍常常聽到香港七十年代經濟起飛、八、九十年代繁華富貴的故事,或香港人「肯博」就有出頭天的論調,那麼歌壇八十年代或浮誇或意氣風發的表象,怎會不讓香港人將自身形象投射,津津樂道,同時感嘆今不如昔? 至於八、九十年代歌壇的缺失,唱片公司當年「盡賺」策略種下的惡果,都往往被隱埋,一如香港社會八、九十年代全速「發展」、「搵錢」以外的價值觀,都被擠壓到靠邊站。

 

總括來說,要重新思考香港流行音樂史,擺脫過往理所當然的偏頗觀點,起碼有兩個方向值得探討。其一是追本溯源,分析早期粵語歌如何被壓抑又如何在民眾間流傳,藉此思考粵語歌在歷史中錯失的種種可能。其二是需要跳出唱片公司和媒體設定的討論框架,既發掘被抹掉或瀕臨湮沒的故事,也探問粵語歌在不同脈絡下如何與香港人的生活經驗扣連。今天,民間改寫歌詞,為歌曲配以畫面再放上Youtube流傳等做法大行其道,個別歌曲更頗受大眾認同;同時,My Little Airport、林一峰等自作自唱的獨立音樂人擺脫傳統唱片公司的框框,寫與唱個人生活與我城的大小事,依然能在本地以至國內城市獲相當肯定。這些現象又豈能單從娛樂版、媒體年終頒獎禮與唱片公司大員的發言中看到?

 

畢竟,一個社群能夠唱自己的歌,唱出自己真正的聲音與情感,比賣出多少張專輯、多少張演唱會門票,或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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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unix网友2010-09-19 00:45:16

學生以為,既然是探討「流行歌」,必涉及文化傳播媒介及終端受眾。傳播媒介的變遷對於文化傳播是有極大的影響的。謂民間創作是流行歌曲生長傳播的土壤。而創作者少,受眾為多。受眾如何吸收創作人的作品,這個恐怕是口味、文化素養、傳播媒體可達性,還是社會環境導向等等諸多條件的綜合作用。 歌壇作手的數量影響流行音樂作品的數量。 歌曲本身的藝術感染力影響其傳播深度。 傳播媒體則影響作品傳染的廣度。 周圍文化環境(如台灣、大陸、歐美文化)在受眾環境中的競爭、替代、影響作用,使粵語歌受到此消彼長之作用力,以及風潮變幻的張力。 在分析歷史上的粵語流行歌,宜乎考慮上述各種因素的整體作用。 今日粵語歌作品,「個別歌曲更頗受大眾認同」,亦只是「個別」而已,未足成勢。考慮評價粵語歌的流行影響力,應有三層,殆不宜統謂之「大眾」。其三者,一是香港本土,二是祖國大陸,其又以兩廣為著,三是國外(如東南亞、歐美、日韓等)。本土為其根,雖受眾數量相對第二層而言不足多,然一旦失去根本,毛將焉附。在評價第二層影響力時,半世紀以來中國所經歷之變遷,廣東省經濟、人口構成的巨大變化,從而對文化傳播所產生的影響,不可不察。第三層

chinaunix网友2010-09-19 00: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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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unix网友2010-09-19 00: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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