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秋籟居琴話》隨筆

 

　　多個月前便在書店見到成公亮著的《秋籟居琴話》，然而一本本都用膠紙包封着，筆者怕麻煩，不想找店員替我拆封，而通常不翻檢過內容，一點了解都沒有，書是不會買的。此亦所以筆者不喜歡網上買書的原因。後來終於碰到有一本是已拆封的，拿上手翻檢一下，感到內容是吸引的，何況原來還有一枚ＣＤ附贈，收有成公亮彈奏的琴曲七首，這時亦終於留意到書後的價目之下有一行蠅頭小字：「內附古琴ＣＤ一張」。這樣，才決意購下此冊《秋籟居琴話》。

 

　　古琴音樂，提起便既敬且畏，但有機會，還是想多了解一下。《秋籟居琴話》是個很好的媒介。

 

　　蕭梅在書的序言裡謂：

　　琴界，病在哪兒呢？會後，我收到公亮師的信，信中他提出了嚴肅的問題：「我希望搞清楚古琴音樂到了我的上一代，為甚麼愈來愈走下坡路，除了『洋樂』的入侵，許多人不懂欣賞之外……除了社會的、歷史的原因之外，難道不應該反省一下古琴自身的原因嗎？」繼而，他就琴樂數百年來因重視指法變化而成就的強弱、音色變化，以及重視吟猱綽注帶來的音韻變化傳統進行了反省。但他困惑於一些本來澄明的事實，卻在一些極端「正統」彈琴人和未理解傳統便隨意改變傳統的彈琴人之間成了渾水。「琴樂本應該發展，審美傾向也應該順遂時代的變化而更新，但是那些拾洋人最簡單的變奏方法、生搬ＡＢＡ曲式結構，或者堆積一些廉價的『傳統』風格的『水腔』的『成果』，卻給傳統美的欣賞倒了胃口，給抱殘守缺的人一個絕好的借口。」……

 

　　常感到古琴音樂應該是保留中國音樂傳統最多的，但原來古琴家也有其難唸的經。「一些本來澄明的事實，卻在一些極端『正統』彈琴人和未理解傳統便隨意改變傳統的彈琴人之間成了渾水」這話也不僅古琴音樂如此，大凡中國音樂，都幾乎如此，包括粵曲，以及華語流行曲裡的中國小調。

 

　　讀《秋籟居琴話》，對於傳統中國音樂文化當如何走向全球化的現狀，是很好的啟示。比方說書中一篇「漫話五十年來的琴弦」，長達十一頁，細說了絲弦、鋼弦之爭，文末說：「人造纖維琴弦的音質或許可能優於鋼弦，勝過質量低下的絲弦，卻難以和優質的傳統絲弦相比。我覺得，人造纖維終究無法取代傳統絲弦，但我們畢竟又多出一條路。……鋼弦也一直在力求音色上的改進，但幾乎沒有明顯的突破……傳統絲弦……在目前的商品經濟社會中，也遇到劣質品牌混淆、衝擊的麻煩，幾乎難以為繼……古琴琴弦的製造、提高、改進，任重而道遠。」

 

　　從看似無關宏旨的琴弦，感到傳統中國音樂文化處在這現代環境，真是舉步維艱。

 

　　幸而，《秋籟居琴話》裡也有一些讓人寬心的文章，像「聯邦德國旅行演出散記」，看到歐洲有些國家是非常尊重珍視東方古國的傳統音樂文化的，另一篇「太湖和風車的對話──古琴即興演奏、古琴和長笛、古琴和搖滾樂」，多年前已在音樂雜誌上讀過，現在重讀，又再次想到中國傳統音樂文化走進當代全球化的環境，可作相類的嘗試。

 

　　其實《秋籟居琴話》裡有兩首甚有實驗意義的琴曲《沉思的旋律》和《太陽》，前者是以印度音樂作素材寫成的，後者是據歐洲的鋼琴曲改編的，很值得玩味。書中附的ＣＤ就有此二曲的錄音，書裡也有文章詳談這兩首實驗作品，又於書末刊載了二曲的簡譜。相信，要不是事先知道二曲的寫作緣起，素材的來歷，聽來跟一般中國琴曲無異。這可說是把異域音樂融進古老的琴樂的精彩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