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聰在1950年代的貢獻

 

　　「周聰兄的而且確是粵語流行曲之父……」早在一九九一年一月十六日，黃霑就在本報的副刊專欄這樣寫，當時周聰還健在，兩年多之後才去世。而另一位填詞界前輩盧國沾亦向來對周聰作同樣的尊稱。

 

　　在早期粵語流行曲的發展過程裡，周聰貢獻的力量真不少。從一九五二年和聲唱片公司推出史上首批「粵語時代曲」唱片以來，周聰就一直寫着、唱着，並試圖尋找機會推廣。事實上，和聲首批粵語時代曲唱片排最前頭的一張《春來冬去／漁歌晚唱》，兩首歌都全由周聰填詞的。《春來冬去》調寄國語時代名曲《支那之夜》（以李香蘭灌唱的版本最為人知），呂紅主唱；《漁歌晚唱》調寄呂文成同名粵樂名作，白英主唱。後一首在七十年代曾由麗莎重唱。周聰填詞，走文言和方言以外的第三條路：多用了些的了呢嗎，期能向國語時代曲靠攏，這一點，為後輩如黃霑等稱許。

 

　　從戰後至五十年代初，周聰的主要工作是夜總會音樂領班，約在一九五四年，開始涉足廣播事業，長期為香港電台及麗的呼聲主持音樂節目。其中麗的呼聲那個，名叫「空中舞廳」，長半小時，是傍晚時分直播夜總會或舞廳的現場演唱的，更重要的是，它是專播粵語歌的，而節目乃是應星馬那邊的娛樂商的要求而製作的。著名粵劇劇評人馬龍多年前在報上指出：「他（周聰）更將『粵語時代曲』或『跳舞粵曲』傳入舞廳中去，在此之前，舞廳還沒有播粵語時代曲……所以，粵語流行曲有機會透過舞廳的不斷播放，而收廣泛流傳之效，周聰的功勞，是無可置疑的。」

 

　　周聰從不見經傳而漸有名氣，所創作或灌唱的歌曲，數量逾百首。因此到五十年代後期，甚至有書商出版周聰的歌曲專集：《周聰粵語時代曲》，可見，那時粵語流行曲地位雖然低微，但專門寫唱粵語流行曲的周聰，倒還是有一點影響力和地位，不然現實的書商是不肯出版這種個人專集的。

 

　　由於周聰唱粵語流行曲唱出了一點名堂，曾有幾部粵語電影的歌曲是特意找周聰來創作的。以筆者所知的有三部：據曹禺名劇改編，李晨風導演，張瑛、梅綺主演的《日出》（1953年9月20日首次公映）；張瑛導演，張瑛、白燕主演的《家和萬事興》（1956年5月4日首次公映）；吳回導演，張瑛、夏萍主演的《金枝玉葉》（1959年9月16日首次公映）。這三部電影，《金枝玉葉》裡的《廚房歌》，周聰只是據外語歌曲《The Woodpecker Song》填上粵語歌詞，而其餘兩部電影裡的歌曲，周聰都是包辦曲詞的創作的。

 

　　在電影《家和萬事興》裡，同名插曲算是兒歌，影片中段，更見到白燕教一群小孩子合唱：「一支竹會易折彎，幾枝竹一紮斷折難，孤掌莫恃倚……」可是周聰寫的這首兒歌，流傳極廣，猶記七十年代中期以後，本地的不少學生運動中，學生們都會拿這首歌來遣興或自勉。《家和萬事興》插曲的唱片版由周聰、梁靜合唱，旋律、曲詞與電影版略有不同。

 

　　為能了解一下周聰為《日出》寫的歌曲，年前曾在香港電影資料館找這部影片觀賞，發覺周聰作曲作詞的兩首插曲《好家鄉》和《夜夜春宵》，成績都不俗的，尤其是《好家鄉》，很有鄉土民謠風味，而在片中這首短歌亦有貫串及推動劇情的作用。

 

　　不過，整整一個五十年代，周聰只為三部電影寫過歌，數量奇少。猜測是因為時粵語電影的音樂與歌曲創作，一直為粵劇粵樂界的音樂人所支配着，非粵劇粵樂界背景的周聰，能為三部電影寫歌，也許亦不簡單了！筆者偶爾還猜，那三部電影都由張瑛主演的，更有一部是張瑛執導的，周聰能有機會，可能跟張瑛力排眾議有關。可惜那一代人都已逝世，實難以求證。

 

　　曾問過周聰，五十年代的時候他的歌曲哪幾首最流行？回答是《青春永屬你》（周聰填詞，周聰梁靜合唱）、《快樂伴侶》、《家和萬事興》及《快樂進行曲》等幾首。他也曾提到，為白英填詞的一首《舊恨新愁》（原曲應是國語時代曲），也迷倒不少歌迷，他更聽過葉德嫻說，在仍是小女孩的時候就非常喜愛這首歌。

 

　　上文提到的《快樂進行曲》，由周聰填詞，周聰、呂紅合唱，原曲是誕生於1910年代的著名進行曲《Colonel Bogey》，是由一位在英國軍隊裡工作的人寫的。一九五七年前後，大衛連（David Lean）執導電影《桂河橋》時，把這首進行曲用作主題曲，使之更見知名。周聰、呂紅合唱的粵語版：「快樂，人們青春最快樂；大眾莫將苦惱去尋，成日也快樂，沒有煩惱，大眾齊工作……」當時頗受人們喜愛。雖然，今天來看這《快樂進行曲》的歌詞，頗覺稚拙，但放在庶民民風樸素的1950年代，卻也是很合拍的。

 

　　綜合以上所述，可知文首說的「在早期粵語流行曲的發展過程裡，周聰貢獻的力量真不少」並非虛言。可惜，我們香港流行樂壇的那些大獎，比如香港電台的金針獎、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的音樂成就大獎等等，向來都不會給這樣「古早」的功臣予應有的尊榮。這算不算數典忘祖？

 

　　本文只寫到周聰一九五零年代的貢獻，至於五十年代以後，周聰又有哪些貢獻，且留待日後有機會再細說。

 

 

 

　　按：本文昨天在《信報》文化版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