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情若無花不結果》──羅鏘鳴前輩遺稿選貼

 

　　答應一位網友，選貼一點羅鏘鳴前輩的樂評遺作。其實當年我自己是沒有看《成報》的，手頭上的這批羅鏘鳴前輩遺稿的剪報，是當年筆者一位朋友黃達輝複印給我的。說來也多年沒有跟這位朋友聯絡了，只知他九十年代的時候曾做過香港滾石唱片公司的高層。首先貼的是他對張德蘭《情若無花不結果》的評述，原文是分三天見報的。

 

 

　　以前，我曾經說過，張德蘭是缺少偶像式的吸引力的歌手。的確，她不是「金花」，她只是幽蘭，孤獨寂寞地在月夜散發自己的清香。四年前，她一曲《願君心記取》，哀婉淒楚，如泣如訴，令人百聽不厭；以後，她便開始走她的《茫茫路》，縱然她輕呼細訴《讓我飄過》，但在《琴鍵右角》，她還是《寂寞是我》。《相識也是緣份》是天意，但踏上舞台，套上面具，主角配角都是《網中人》；而在面具後面，流下的《風塵淚》是苦不是甜。在《歡樂今宵》她不會是一朵「金花」，在麗的她也不會是令人難忘的「武俠帝女花」，她應該是自己，不必掛「紫玉墜」，不必用「黃色手絹」，用她的歌「繪下每點愛」，有情的，總會開花結果。

 

　　接到張德蘭的新大碟《情若無花不結果》，突然思緒起伏，提起筆，張德蘭以前唱過的歌，一首首湧上心頭，不是回味，也不是懷念，只是念及她如何在藝海的浪濤中，揚帆啟航；多少風雨，多少陽光。得失、迷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留住了一份感情，留住了自己。

 

　　還沒有細聽她的新碟，封套上她低頭沉思，憂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幽怨，她帶給我們是甚麼呢？我在想。

 

 

 

　　其實《情若無花不結果》這張大碟，一定要說成是一張「概念」大碟的話，不如撇開「顏色」，說是環繞着愛情故事，描述少女情懷的「概念」大碟更為貼切。

 

　　從整張唱片的製作來看，構思是認真的，尤其是在撰曲、編排上都落足工夫，只是混音部份效果差了點；十一首歌詞全由盧國沾一人填寫，製作者力求完整統一的心思也顯而易見。十一首作品中有五首是套譜改編日曲，另外六首是本地創作人作品，計周啟生作曲有二首，吳智強、張弼、陳斐立及張德蘭本人作曲各一首。

 

　　作為唱片標題之作：《情若無花不結果》，此曲充滿小調風味，旋律婉轉幽怨，樂句的組織簡易平穩，張德蘭音色圓美，但音域較狹，唱起此類抒情小曲，表現得最為出色。此曲中她能投入感情，幽幽細說，雖欠深度，但有韻味；雖缺新意，但仍悅耳。她把少女欲言又止到輕輕自嘆，到最後唱到：「青青河邊草低聲說，情若無花不結果。」那種無可奈何的感喟，表露得細緻有紋。盧國沾用小河，青草以物寓人寄情，本來十分成功，但歌詞的最後一句：「但我知你領悟不多」竟將全曲營造的多愁善感的少女情懷，撕破損壞。

 

 

 

　　《情若無花不結果》這首歌詞中，最後一句竟破壞了全首完美的意境。其實對於盧國沾來說，既屬高手，本來斷不會在餘音縈迴之時無端插入「但我知你領悟不多」之句，或者他想遷就聽眾的領悟力，或者想藉此句作畫龍點睛之用，卻不知如此時欲隱還現，竟成了畫蛇添足，實在可惜。

 

　　盧國沾在周啟生作曲的另一首作品《清茶》中，卻簡單明晰地寫出了一個多情少女痴戇的心，無限的愛和一絲惆悵多於失望的嘆息。這是盧國沾在此張大碟中寫得最出色的一首詞，尤其是當我覺得《黃色手絹》的歌詞顯得矯揉造作，《期望盡落空》的詞意空淡浮泛、《悶燈》的造句生硬喧囂；《情茶》更顯得意境隽永。

 

　　《清茶》全篇用詞淺白，但含意深長：「讓我以暖茶，以取替辣嘅毡酒，……讓，讓我以至誠，以溫暖，為你解酒，只因我無限的痴情，……」一個是坦誠真摯，明知不可為而仍然痴情地付出，她「心知道平淡的清茶，常令你輕牽擺手」，她更知道：「我已經相信，其實我眼淚白流。為着你為她傾醉，還未到覺悟時候」；好一句「還未到覺悟時候」，既反客為主，又能又主又客──說他還未覺悟，自己又何嘗覺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