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鑫珊著的《天才與瘋子》,是一本頗饒趣味的文化隨筆,主調是思索天才的創造能力的來源及具體表現,副調則是瘋子與天才之異同,而很多時,天才與瘋子是同一個硬幣的兩面。
趙氏在書中提到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有藥物治好了天才的大憂鬱和大孤獨,那他還有創造力嗎?他說:「用藥物治好了瘋子,瘋子康復出院,回到普通、正常人的圈子,是個進步,皆大歡喜,值得慶賀。用藥物根治了天才的瘋,包括他的強迫症,包括他的大憂鬱、大孤獨和大苦悶等,回到正常、普通人的圈子,是個退步,對人類文明之旅,是個大悲劇和大損失。因為從此不會再有類似於發電機、電動機、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電視、電腦、手機、波音客機、量子論和相對論……的發明和創造;也不會再有石破天驚逗秋雨的文學藝術作品問世。」
天才總有病,卻由此帶給他們好些強項,其一就是源於精神病學的術語的「語詞新作」(Neologism),據定義是:「病人胡亂編造一些文字、圖形或符號,並賦予它特殊的、別人不懂、只有他自己一人懂得的意義……」趙鑫珊認為,其實天才所做的也是「語詞新作」,但屬健康的「語詞新作」,他所舉的例子,有馬致遠的小令《天淨沙.秋思》,柳宗元的《江雪》,阿基米德的名言:「給我一個足夠長的杠桿和一個恰當的支點,我就能夠撬動地球」,以及好些發明家的天才組合構思如斯蒂文生的蒸氣機車和鐵軌、比羅兄弟的圓珠筆結構……還有科學家的偉大發現如DNA雙螺旋結構、微積分基本定理等等。
天才常見的一種病是「健康」的強迫症,趙鑫珊這裡指的是「使命感」,使命者,往往是崇高、莊嚴而神聖的,趙鑫珊以畢達哥拉斯為例,他研究數學絕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走在朝聖的路上。而使命感還包含有意志和信念,沒有後二者,使命感也就不成使命感了。因為只有有了強烈的意志和信念,才能百折不撓,堅定地走向目標。
在書中,趙氏還談到「窮思竭慮」、「命令性幻聽」、「記憶力與抽象思維能力」、「憂鬱」、「被害妄想和幻覺」等等精神病理的現象,可以出瘋子,也可以出天才。筆者印象較深的是趙氏提到:「中國十年『文革』之所以要發動,深層動機之一,正是被害妄想和關係妄想。比如『睡在身邊的赫魯曉夫』;用小說形式反黨是一大發明;電影《紅日》《早春二月》和《舞台姊妹》……是惡毒攻擊,是毒草;這裡有特務,要深挖,那裡是內奸和叛徒,要揭發、揪鬥;再就是變修,變顏色,走資派還在走。」是的,人會有精神病,社會也會有精神病,只是當一個社會發了瘋,就不知有誰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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