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霑長篇(6)

 

　　可以說黃霑的詞，尤其是寫愛情的歌詞，「為了取悅歌迷」，往往就是這般模樣，開門見山就點題，接着就圍繞它反覆敘說，遣詞造句力求淺白明晰，畫公仔要畫出腸，這卻無形中限制了他自己的成就。

 

　　試看黃霑一批比較流行的作品：《只有知心一個》、《用愛將心偷》、《我是痴情無限》、《美麗的小姑娘》、《心債》、《交出我的心》、《不信愛有罪》等，都全是如此，當然，其中如《心債》：「明明用盡了努力，明明事事都不計……原來今生心債，償還不是一世，千代千生難估計！」《忘記他》的歌詞：「忘記他……等於將方和向拋掉……忘記他，怎麼忘記得起。」也算大膽打破固有文法，「生」而有「千」，「方向」可以拆開成「方和向」，還有「怎麼忘記得起」，算不算生造，則看群眾的接受程度。總的來說，黃霑的情歌往往是二維的，不立體的，能感人與否往往還要視乎他用情的濃淡，但更大部份情形是靠音樂旋律。

 

　　以筆者個人的眼光而言，黃霑的情歌，最鍾愛一首《是否》：

 

                愛，是否必須追，必多崎嶇，才令你心醉？

                愛，是否必緊握，鬆不得片刻，才不失去？

                是否我，痛灑幾次淚，就可換來共對？

                是否你，每天掛慮，才易鑄情心裡？

                愛，是否不必去追，不必相催，而就見歡趣？

                愛，是否不必掛牽、不必心酸和不必心碎？

 

　　這首《是否》，作曲的是盧冠廷，而這歌曲也收錄在盧冠廷的首張個人大碟。《是否》在黃霑的情歌作品之中，寫法是很有特色的一首，不再主動把現成的概念反覆地向聽者詠唱，而是不斷向聽者提出問號，讓聽者有參與探討的機會。聽這首《是否》，聽者不可以再消極地只做接收工作，而是要主動去思索歌詞提出的問題。

 

　　《是否》雖然只有短短六句，但背後明顯隱藏着一段段在愛路上的波折，這些隱藏的東西，於我們欣賞者來說，就像面對一個神秘莫測的無盡空間、無底深潭。

 

　　只有多次追求過，多次跌倒過，才會深深不忿，沉思愛情是否也如其他事業，必須先苦而後能甜。而接着那些矛矛盾盾的問句，則把這種不忿和疑惑深化了。

 

　　這首《是否》，字少意多，乃為黃霑深入淺出之佳作。可惜，這種情歌佳構的數量少了一點。事實上，黃霑的情歌，太易跌入他自己的窠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