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冠傑《半斤八両》旋律談

 

　　在拙著《被遺忘的瑰寶──香港流行曲裡的中國風格旋律（探討篇）》裡，曾談到了幾首有關許冠傑創作的歌曲旋律，當然，在中國風格旋律創作裡，許氏並非傑出的大師，所以，該書裡談的篇幅是不太多的。

 

　　拙著裡曾云：許冠傑創作的《天才與白痴》、《半斤八両》、《賣身契》都帶點點戲曲風味，而音樂結構都各有特色，全都衝破一般刻板的句格。這也許亦跟歌曲以敘事諷刺為目的，唯有這樣的句構才能相呼應。

 

　　要補充的是，所謂帶「點點戲曲味」，是指旋律的外形而言，但實際上經過編曲和演繹，這些形而上的戲曲味是不會聽得到的。

 

　　書中只詳細分析了《賣身契》的旋律結構，而在書中談到旋律創作的對比手法時，也特別提到了《半斤八両》。但其實，《半斤八両》的旋律創作是很值得深入地談談的。

 

　　首先且先重提在拙著裡已有道及的「對比」手法。

 

 

 

　　如上面的掃瞄文字所示，《半斤八両》的主歌和副歌至少有兩種對比，一是段落的長度，主歌僅八小節，副歌卻長十二小節。另一重對比是主歌的音域是由低音la到高音do，共用了八個樂音，可是副歌卻來來去去只用了mi、so、la三個音，音域局限在主歌的中間音區。這樣以多音對比少音，十分罕見，而十二小節之中，都只由三個音迴旋成曲調，似是要表現枯燥、刻板。

 

　　再其次，我們來看看主歌的旋律結構：

 

 

 

 

　　大家都應該見到，這《半斤八両》主歌的旋律衍展，用了中國民間音樂裡愛使用的「連環扣」手法（參見有趣的中國民間作曲術語），即有規律地把前一樂句中段的旋律作為下一句樂句的開頭，並繼續擴充發展成一個新的樂句。還不止此，開始的三個樂句，尾部卻是連續向下的嚴格模進。結構委實精巧！

 

 

　　至於副歌，其旋律結構可從下面的簡單的圖析裡見到：

 

 

　　筆者很有信心地估計，這副歌裡的幾處唱「半斤八両」的地方，應該是「預置」的……嗯，想當年做「中國風格旋律」的研究的時候，曾希望聯絡上許冠傑，讓他親自說說某些歌曲旋律的創作過程，可惜那時他一心歸隱，甚麼外人都不見。既是無緣，只好作罷。有些事情，謎就是謎。

 

　　以句數言之，主歌四句，副歌五句，亦是一重對比。而副歌這五句的鋪排也很有特色，前三句句幅一樣，頭尾一樣，只是中間作變化！或者說是一句「起」兩句「承」，第四句才是「轉」，而這一「轉」句，句幅和句尾仍跟前三句一樣的，所以句構是非常嚴整的！也許前四句都是同一句尾，動感太強，所以起着「合」的作用的最後一句（句頭與第四句一樣，「合」的作用便先自得到不少力量），也就是第五句，要用長一倍的句幅（四小節），才能把樂意煞停下來。

 

　　這副歌，用的樂音雖然只是單調的三個，但由於樂句形態工整之中卻富於變化和動感，誰也不覺其中的「單調」！

 

　　杜甫有詩云：「前輩飛騰入，餘波綺麗為」，看許冠傑的旋律創作，他早期是「飛騰入」，後期則只屬「綺麗為」。就以本文介紹的這首《半斤八両》的旋律的精巧，就很有「飛騰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