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分类:
2007-04-03 09:25:05
花紅得發「熱」
山綠得發「冷」
光度和音量忽然有了體積──「瘦」
鳥聲竟熏了「香」
風聲竟染了「綠」
白雲「學」流水聲
綠陰「生」寂寞感
日色與風共「香」
月光有籟可「聽」
燕語和「剪」一樣「明利」
鳥語如「丸」可以拋落
五官的感覺簡直是有無相通,彼此相生。
要認真去分析各種通感現象,並不是簡單的事,情況比較複雜,不能機械地作解釋,否則就會漏洞百出,不能自圓其說。比如說,花「紅」可以使人聯想到火,因而由火而感到熱;但是也有說「冷紅」的,又怎麼理解呢?這裡的「冷紅」,便不是出於感官直覺的聯想,而是出於主觀感情的聯想,如李賀詩「冷紅泣露嬌啼色」,這個「冷」表現了李賀的一種感情態度。表現感情態度的通感,也是常見的現象,如冷嘲熱諷,甜言蜜語,紅人黑幫,響噹噹的好漢,香噴噴的名聲,這種觸覺、味覺、視覺、聽覺、嗅覺的通感,都是主觀感情態度的通感。
大抵,通感應可歸納為兩種類型:
一是感官直覺的聯想,即費歇爾所說的感官的「回憶」;
一是感情態度的聯想,即費歇爾所說的「看不見的象徵」。
杜甫《月夜》「香霧雲鬟濕,清暉玉臂寒。」霧本無香,是因為聯想到他妻子在月下霧中佇立盼望他,才由妻子的香聯想到霧香。這是由人的香想到無香的物。而杜甫《喜雨》詩所說的「好雨知時節」中的「好雨」,則屬於感情態度的聯想,而不是感官直覺的聯想。類似地,李賀詩「依微香雨青氛氳」、元稹詩「雨香雲淡覺微和」,這裡的香雨,看來都可作「好雨」解。其中的連接點,是好聞的氣味,會引起好感,難聞的氣味,會引起惡感,因此氣味上便染上了主觀的感情色彩。所謂香雨下是染上了這種主觀的感情色彩。
視覺和聽覺上的通感,在藝術欣賞和藝術創作中發揮很大的作用,譬如音樂,有聲無形,要描寫欣賞音樂的過程和感受,就常常要靠通感作用,通常有以下幾種情況:
第一 以聲喻樂
白居易《琵琶行》是這樣描寫琵琶的: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這是一段描摹音樂的千古絕唱,主要表現手法,就是用人們平常所熟悉的耳聞目睹的聲音和東西來比喻音樂,其中還用了視覺和觸覺的印象來比喻音樂。珍珠玉盤的描寫自然會使人聯想起珠圓玉潤的音樂境界。
第二;以形喻樂
韓愈《聽穎師彈琴》獲譽為善寫琴的名作,詩是這樣寫琴聲的: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戰場。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用戰士出征的形象和場面來形容音樂的雄壯軒昂,用浮雲柳絮在空中飄颺的情狀來比喻琴聲的輕柔悠揚。這種以形喻樂,景物並不一定是音樂原本要表現的內容,如韓詩「勇士赴戰場」並非表現音樂的內容,而是描摹音樂的藝術效果,意思是音樂所表現的雄壯樂章和勇士殺敵上戰場的雄壯情態相類似。
第三 以意喻樂
岑參《秋夕聽羅山人彈三峽流泉》詩:
此曲彈未半,高堂如空山。
石林何颼飀,忽在窗戶間。
繞指弄鳴咽,青絲激潺湲。
《三峽流泉》還沒彈到半曲,聽者已給帶到音樂的境界。在高堂上聽彈琴,恍惚之間像是在空山之中,聽到石林間的風聲,又聽到三峽流水潺潺的聲音。這裡所寫的空山石林,流泉潺湲,這種景物形象,是《三峽流泉》琴曲的內容聯想,是以意喻樂,可以想像得到《三峽流泉》這首樂曲,一定有描摹山間風聲、峽底泉聲的模仿自然聲響的旋律。所以岑參詩中把表現內容和表現效果二者統一起來。
第四 以典喻樂
我國古代有許多關於音樂的神奇傳說,在描寫音樂的詩篇中,往往化用了這些神奇的典故,來表現音樂的效果,即以典喻樂。
李賀《李凭箜篌引》不僅巧妙地把以聲喻樂、以形喻樂結合起來,而且靈活地運用各種典故來表現音樂。如詩中「吳絲蜀桐張高秋,高山凝雲頹不流」兩句,在空山之上,秋天裡的雲朵停住不動。這固然是以一種畫面和氣氛來形容音樂,卻也使人聯想起《列子.湯問》關於秦青悲歌「響遏行雲」的典故。雲之所以「頹不流」,也是由於李凭箜篌美妙音樂的作用。又如另外兩句「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一般都認為是用一種驚奇的境界來形容音樂的效果,其實這裡也是暗用了典故,就是化用了師曠彈琴「大雨隨之」的典故(《藝文類聚》卷四十一引韓子語:「師曠奏之,有雲從西北方來;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李賀是想像力很強的浪漫詩人,善於聯想,起初着眼點是以「大雨」這個典故來表現李凭彈箜篌具有師曠彈琴那樣高的水平,接着,為了誇大「大雨」之大,便想起了天「破」才使大雨傾盆而下;然後,又由天「破」聯想到女媧補天時沒用五色石把天補好,又破了。於是化用了兩個典故,構思成功這兩句神奇絕妙而又不太好理解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