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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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17 10:54:04
友人問我有沒有看《帝女花》,我說沒有,反而買了票要去聽聽高胡名家余其偉的粵樂與胡琴系列講座。
粵劇《帝女花》於我,猶如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已因為到了太出名而有點抗拒,更何況,總覺得唐滌生、仙鳳鳴的名劇,其實都在寵壞觀眾,每部名劇都小曲勝梆黃,不少觀眾提起《帝女花》只識《香夭》,提起《紫釵記》只識《劍合釵圓》,久而久之,以為唱小曲就是唱粵劇。
當然,這當中其實是有市場、票房這隻怪手在暗暗引導着。對於一般觀眾,小曲總比梆黃有吸引力,易唱易上口。唐滌生當年一旦多用小曲,即使盡量用古雅的,依然使粵劇發展走上不歸路,越來越依仗小曲。這種發展還讓觀眾有個錯覺,以為粵劇就是唐氏的這種模式的了,隱隱然有些一花獨香的味兒。
筆者近期正在做有關胡文森的研究。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胡文森是粵曲撰曲界響噹噹的名字,有「曲帝」的美譽。但現在,認識這個名字的人已沒有幾個。記得早前,還在網上的粵劇網頁上見到有人問:胡文森是誰?誰可介紹一下。
我錯覺以為,胡文森就像天星碼頭的鐘樓,已遭清除掉,所不同的是,天星碼頭,是政府拆的,胡文森卻是大眾自己「清拆」的。我們忽然都很在意「去本土化」,要奮起「保」之「育」之,但這只僅限於建築,可是,在大眾音樂戲曲文化方面,民眾都在不自覺的做出許多「去本土化」的舉措,以粵語流行曲而言,許冠傑、顧嘉煇的一輩崛起後,就忙於跟「粵曲」劃清界線,所有歌詞一字一音,嚴避拖腔,這是第一輪「去本土化」,八十年代,所有填詞人寫粵語歌,都不再用「嘅咗咩乜」而全部轉用「的了嗎甚」,這是第二輪「去本土化」!
粵曲粵劇其實也有「去本土化」的傾向,幸而尚不嚴重,只是我們再不注意盡快而努力地去做好「保育」工作,則粵曲粵劇裡的「天星碼頭」將會消失得越來越多。
我的「幸而」是有根據的,比方說,看到近年岳清編著的《烽火梨園》、《錦繡梨園》,三聯出版的《武生王靚次伯》以及明周出版的《星韻心曲》,都是很好的「保育」工作,不過,還遠遠不足夠。以筆者自己這一回不自量力的做胡文森的研究,就深感有關他的資料文獻,散佚的實在太多了,也有不少正在以訛傳訛,幾乎找不到真貌。比方說,文首說過的高胡名家余其偉,他近十年八年常常演出《絲絲淚.三疊愁》這個曲目,把兩首小曲串聯演奏,不過他卻一直把其中一首小曲《三疊愁》的創作者搞錯,說是陳冠卿,其實是胡文森,這小曲當時是專為電影《蝴蝶夫人》(黃岱導演,張瑛、梅綺主演,1948年9月首映,是香港第一部
說到張瑛、梅綺這部《蝴蝶夫人》,胡文森還另外為它寫了一首很出名的、人盡皆知的插曲曲調:《載歌載舞》!只是,說《載歌載舞》,人們都會狐疑:「出名?未聽過呀!」其實,就是
胡文森跟唐滌生的發展路向幾乎完全不同,唐氏最大的成就是在舞台上的粵劇創作,而據幸運唱片的負責人伍連昌憶述,胡氏一生未嘗寫過舞台上的粵劇,卻寫了無數的茶樓歌壇粵曲以及唱片粵曲,著名的如小明星唱的《夜半歌聲》、徐柳仙唱的《魂斷藍橋》,胡氏的成就當然遠不止此,所創作的曲調,如上述的《燕歸來》、《載歌載舞》,堪稱經典;所寫的粵語流行曲詞,如電影插曲《飛哥跌落坑渠》、《詐肚痛》都是無人不識的。可是,到今天,認識胡文森這個名字的人,真沒有幾個,至少,我告訴朋友,在做胡文森的研究,幾乎都要問回我胡文森是誰。
五十年代,人稱「曲王」的是吳一嘯,胡文森則有「曲帝」之稱,而《星韻心曲》的「男主角」王心帆,則有「曲聖」之美譽。但現在,除了王心帆,「曲帝」胡文森固然不為人知,「曲王」吳一嘯相信識者亦不會多,更遑論當年其他非「帝」非「王」的梨園幕後英雄如宋華曼、九叔黃景球、朱頂鶴、梁以忠、梁漁舫等撰曲名家音樂名家,而有關他們的資料、文本,是更難尋覓了!
寫本文,旨在為粵曲粵劇以至粵樂裡許許多多行將消失的「天星碼頭」做呼籲,看得見的本土建築文化固然要去保育,而本土的大眾音樂戲曲文化,其實也亟需我們致力保育,那裡不僅有唐滌生、仙鳳鳴……
這篇文字昨天獲刊在《信報》文化版,標題亦沿用報上的。文章的內容其實是根據近期的思緒整合而成的,相信常來這博客小站的網友對其中的想法都不陌生。只是,給報紙寫的東西跟在網上寫的東西總是不大相同的。我想,在章法和命題上都講究得多的,當然,報紙所面對的讀者群跟博客面對的,也很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