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輪真弓《戀人》一變四

　　

 

　　一首外文歌弄出多個粵語版本，是八十年代初的香港流行樂壇的常見情況。這篇舊文則是很好的印證。文章應發表於八一、八二年間，原是分兩天刊登的。有一點要說明的是，那位為甄妮填《孤獨行》的周慕瑜並不是我。我是八三年八月開始使用「周慕瑜」這個筆名的，之前，「周慕瑜」這個筆名，使用者是羅鏘鳴。

 

 

　　細心點數，發覺五輪真弓的《戀人》，竟有四個不同的粵語版本，一首日本歌衍化成四首粵語歌曲，相信也是個小小的紀錄。且先將四首歌詞錄下：

 

戀人          詞：卡龍                唱：蔡楓華

仍舊記起當初的你，像那暑天掠過的海風陣陣清爽，

你的聲音叫我迷糊地記起，緣份可會偶然，誰暗中牽引。

斜陽倚山照，浮雲飄過，似是兩個偶然同一處路過。

如同早上那艷陽，如春天花開的璀璨，我願這艷紅，全都印你臉上。

 

原是各一方沒有相識過，誰在暗中讓我兩顆心漸漸靠近，

熱愛在彌漫，我似投懷雲霧裡，陪着你我會迷途，全讓你牽引。

斜陽倚山照，浮雲飄過，似是兩個偶然投影於一處，

如同海上那月痕，如同深谷裡的足印，我願這段情，長刻印腦上。

 

 

離人          詞：湯正川            唱：張德蘭

離別在即悲不禁，念記往昔，無奈亦要走，在我亦有憾。

捨不得遠走，我更是難堪，臨別依依，你面前是個淚人。

莫為了苦楚，問罪於我，偶爾之間相逢，離開怎會是錯，

人生就似路途，人群中匆匆經過，再上路時，萍踪不要覓尋。

 

 

忘不了您    詞：林敏驄            唱：譚詠麟

誰令我心中痴痴的醉，在我身邊每天為我灑滴滴眼淚，

讓我的每一天也是晴天，懷着滿腔熱誠，藏在我心裡。

如何喜歡你，如何結識你，我似是一一的淡忘，唯獨是情深一片。

誰與我終生依戀，誰給我真心不變，只要我一息尚存，也忘不了您。

 

誰共我此生，真心相獻，在我身邊，每天為我憂，日夜掛念，

讓我的這一生有着明天，懷着滿腔熱情，來讓我溫暖。

如何喜歡你，如何結識你，我已是一一的淡忘，唯獨情深一片。

誰與我終生依戀，誰給我真心不變，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忘不了您。

 

 

孤獨行           詞：周慕瑜            唱：甄妮

沉默看蒼天，瞬息千般變，暴雨罡風長日在我心內醞釀，

害怕漫長路罩密雲埋薄霜，前路太遠開步難，明日會照樣！

從來已知道，人人有方向，心中細思千萬年，無一適當，

遙遠路歲月長，前方幾多魔障，已倦，驅逐難，陽光請你照亮！

 

回眸看身邊，四周空一片，地暗天昏，誰願助我驅逐惡運，

面對漫長路怕獨行，尋亮光，紅日太遠呼喚難，何日會放亮？

愁雲結不散，沉沉掩方向，相識世間千萬人，誰伸一臂？

遙遠路歲月長，前方滿鋪足印，照樣，孤獨行，重複走遍世上。

 

 

 

　　本地的歌迷，很注重原唱的，一首歌若是甲歌手主唱的，由乙歌手來唱，常常都很主觀的覺得乙歌手比不上甲歌手所唱的。這情形實在不大好，因為同一首歌，不同的歌手就有不同的理解、處理和演繹，原唱者未必是演繹得好的。黃霑詞曲的《明星》不是一個好例子嗎？（當時文章的原意是葉德嫻演繹的版本比「原唱」的陳麗斯優勝，其實當時我是完全不知道，陳麗斯根本不是原唱者──很多人也有此誤會吧！《明星》是佳視的同名電視劇集的主題曲，當時主唱的是香港小姐張瑪莉！她才是真正的原唱者！）

 

　　五輪真弓的《戀人》一變四，也應該如此觀之。《戀人》這個曲調，經過四位不同的填詞人，產生出四首內容完全不同的曲詞，卡龍寫的是熱戀，湯正川寫的是分手，林敏驄寫的是單思（這理解錯的很啊，重看至此真有點臉紅），周慕瑜寫的是獨行漫漫長路，孤立無援。歌詞內容不同，幾位歌手演繹起來自然就有很大的差別。

 

　　從演唱來說，四位歌手都能夠用自己一貫的歌唱風格去處理，唱出各自的特色。若真要評個高低，蔡楓華是稍嫌不夠投入的，其他三人，都是各有千秋，難分軒輊。不平的是，只有譚詠麟的《忘不了您》得到充分的宣傳而為人熟悉外，其他三首都像不見天日似的。

 

　　歌詞方面，卡龍、湯正川、林敏驄都從愛情方面選材，但三人之中，林敏驄是寫得較好的，卡龍的《戀人》（如今看來，他有個別句子的靈感是來自徐志摩的詩吧），個別句子不大連貫，例如「如同早上那艷陽，如春天花開的璀璨」兩句，似是形容女主角的，然而接着的歌詞卻是「我願這艷紅，全都印你臉上。」則前面兩句的主語反變得模糊了。湯正川的《離人》，筆法一般，震撼力很弱。林敏驄的《忘不了您》，勝在懂得營造氣氛，拉緊張力，排比式的句子如「如何喜歡你，如何結識你」（正是這兩句讓我以為是寫單思的吧，但現在仔細的看，竟然不是，則這兩句看來是放錯了位置，文情與音樂情緒根本不配的），「誰與我終生依戀，誰給我真心不變」也是很見心思的。

 

　　四位填詞人之中，周慕瑜卻做其拗相公，就是不用愛情為題，而是以哲理歌的形式出之，寫來也頗見匠心，刻劃細致，張力與氣氛的營造，也決不在林敏驄之下，「相識世間千萬人，誰伸一臂？」一句，也道出許多人的心聲。假如《孤獨行》能得到足夠的宣傳，它的鋒芒或許會蓋過《忘不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