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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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06 14:24:24
互聯網上雖然資訊浩如煙海,可是有時偏偏就是找不到你想找的資料,奈何!
比方說,今天一時興起,想試試鍵入「相思已是不曾閑」後,能否找到宋代那位女子寫的原作詞篇,可是找到的就只是一大堆席絹(娟?)的小說《相思已是不曾閑》和潘越雲的老歌《相思已是不曾閑》的資料。
不過這樣也好,讓我知道,「相思已是不曾閑」這句也夠有名了,在Google以此句作為查詢目標,得到的條目竟有140000條之多。
是的,初次認識「相思已是不曾閑」這個名句,其實是從潘越雲的歌《相思已是不曾閑》開始的。對此歌當年可謂一聽鍾情,甚至在自己多個的樂評專欄裡都為文介紹,甚至把詞譜都附印出來。下面這篇是當年發表在《青年周報》的,不過文中塗了綠色底色的文字,卻是最新加進去的,請注意:
初接觸潘越雲的新碟的標題歌《相思已是不曾閒》已有驚喜之感,大概,是潘越雲略改變了她的演譯風格,流利了不少,而《相思已是不曾閑》這歌也委實精彩。
《相思已是不曾閑》的旋律,屬於中國小調色彩的,要說出其好處,最佳方法是拿一些同類中較平庸的作品來比較,而這裡選了林子祥的《水仙情》和《再見楊柳》(也可以試以羅大佑作曲的《似是故人來》來比較),望各位阿Lam迷勿介意。事實上,單以引子來說,《水仙情》和《相思已是不曾閑》同以二胡音樂作為引子,但後者就顯得份外有震懾力。再者,比較一下《相思已是不曾閑》、《水仙情》和《再見楊柳》歌唱部份的旋律,則《再見楊柳》可說是最相形見絀的,而早在《再見楊柳》面世時,筆者就已評之為「趕住收工」格(按:即「趕著下班」之意)。《水仙情》較《再見楊柳》好得多,但是洋味仍重,許多地方都見到是用歐美的模進作曲法來創作的,比較機械化,缺乏了中國小調的靈動。近年對《水仙情》作過深入的研究,其實這曲子也算是林子祥小調旋律的代表作,內裡有一大段使用了「頂真法」(或中國民間樂人術語中所說的「魚咬尾」),非常巧妙,問過林子祥,他卻說是無心插柳,並無刻意用甚麼「頂真法」的。
潘越雲的《相思已是不曾閑》,旋律純是五聲音階,而音樂結構驟看很鬆散,除了「相思已是不曾閒,更那得工夫咒你」兩個樂句是明顯的重覆外,其餘大部份旋律都似看不出有何內在的關聯,然而,卻給人一氣呵成的感覺,而當你細心分析一下,就會發覺,句與句之間其實有許多細微的內在聯繫,不過,不像普通歌曲模進手法那般的機械化罷了,在此,想到蘇東坡的名句:「行於不能不行,止於不能不止」是最貼切來形容《相思已是不曾閑》的旋律寫作特點。現在我倒是聯想到劉承華在其專著《中國音樂的神韵》(福建人民出版社98年1月版)裡說及的:「中國藝術之所以重『圓』…那麼,中國音樂是如何使其句圓、體圓的呢?答案都很簡單:全靠『轉』、『折』。…『轉』的運用使樂曲在進行中不斷開闢出新的境界,推進樂意不斷地如游龍般地延伸、發展…」
教人驚訝的是,創作《相思已是不曾閒》曲調的人,似是不見經傳的人物,卻是一位詩人教授,名叫卓以玉,也就是《天天天藍》的作詞人(值得注意的是:這首歌的歌詞作者許芥昱是一位畫家)。連同《相思》一曲,才只有一曲言詞面世而已。
「我不會彈鋼琴,《相思已是不曾閒》是用古箏譜出來的」,從卓以玉這句話,才約略猜到她為何能寫出如此精彩的中國小調。大概,一位詩人畫家的藝術功力,令她可以觸類旁通。
我想,聆聽潘越雲這首《相思已是不曾閒》,最好也要知知這名句的出處,事實上,那是另外一個傳說故事。坦白說,我也是七、八年之後,才終於見到原句的出處,那書名曰:《歷代名妓詩詞曲三百首》(山西人民出版社92年10月版),頁一三九有一首「翁客妓」寫的《鵲橋仙》:
說盟說誓 說情說意 動便春愁滿紙
多應念得脫空經 是
不茶不飯 不言不語 一味供他憔悴
相思已是不曾閑 又那得工夫咒你!
誰是「翁客妓」,據書中所述:「翁客妓」四川人。《青泥蓮花記》:「翁(陸游)客自蜀挾一妓歸,蓄之別室,率數日一往,偶以病少疏,妓疑之,翁作詞自解,妓即韵答以《踏莎行》。按《全宋詞》作《鵲橋仙》…」
可憐這個古代女子,連名字都沒流傳下來,不過,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句在當代竟是傳誦不衰,縱使在網上查找時仍是那樣難以查得她的原作,倒也該告慰了吧。再說,這首《鵲橋仙》上闋寫男人負心、虛偽,下闋寫自己的情痴,雖說「沒工夫咒你」,怨恨之意卻是明顯的。詞末二句可謂天然本色語,勝過多少苦吟詞人的造作句子,難怪連現代畫家都要向她偷,小說家亦向她借。
這是當年附錄在我的樂評文字旁的詞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