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我的毒瘤,是它被割出来的第二天,医生把它放在一个瓶子内,还告诉我它是如何的特别,我却一句都听不进心里,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个心理状况,恰如后来我与复发的它对话一样,我们是在被分割的一体内对话。
我不知道医生后来怎样处置这个标本,可能在教学楼内长期展示,或者安置于实验室的某暗角,不过因为它曾是人体的某部份,所以难免给人心理压力,不好处理,虽然它跟市场上的牛肝猪肺,可能没什么分别。
牛肝猪肺还有一个形像,一个毒瘤,真的没有什么可像的形,它只是藏匿在体内,伺机待发,我看着自己腹部的痂痕,说:「这一次,有什么打算?」
「... ...」
「我感觉到你又在闹了,你这次又闹什么呢?」
「跟你说了有用吗?不久,你又会把我割掉吧!」
「说实话,你不闹,我也不用见医生,也许到我不知为何突然死去也不会发现你,有什么好闹呢?」我一直觉得我的毒瘤有点无理取闹。
过了很久,我才想到,可能因为我一直都没有表示关注到它,于是我凑近我的那道痂痕,说:「我是专程来 关 注 你 的!」隔著鼓起如小山的肚皮,这个坐起、弯身、凑近它的动作有点难度,声音不禁有点震颤,话未说完,已经向后跌卧床上,面向天花长叹一声,心里想:这块在我身体里的变异血肉,除了闹着痛之外,有什么好关注?
有什么好关注?也许我一直使用它,又一直漠视它,直到它出了问题,失去功能,就嫌弃它,割了它,就是这样子了,我和我的身体,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到了用痛来沟通,然后互相排斥,然后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不禁心慌气促,坐了起来!问一句:「还在吗?」
在,毒瘤以一种很傲慢的姿态存在,听说傲慢其实是在自卑中生出来的,自卑又往往来自另一方的傲慢,于是我说关注,可能会变成另一种傲慢。在一样的脉膊,一样的情绪下,沟通竟是那么难!
阅读(984) | 评论(0) | 转发(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