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欢肠已似冰

那天，在QQ上改了名字，叫做梁襄。想想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却已经茫远模糊得无从忆起了。于是决定去书店拿本《唐方一战》重温一遍。



      店主告知暂无此书。在书架边逡巡片刻，带回一部《神雕侠侣》。



      翻开第一页，江南柳岸河风里，李莫愁幽幽吟叹：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断肠。故人之风，扑面而来。温书过程中的阅读，是很畅爽的。一目十行之间，已是十六年后，绝情谷底，杨龙重相见。杨过泪眼婆娑间，小龙女只轻轻一问：过儿，又有什么事情不痛快了？十六年的思念，尽到眉峰碧聚。



      小的时候，每次看到这一段时，都会推书而起，惘然久立，说不清楚是欢喜还是凄恻。小龙女伸手在杨过肩上那轻轻一搭，也同样搭在了我的心里。然而今天重看这段时，已然不复往昔的动容了。年纪大了，对于爱和思念，不再有小时侯那样单纯的仰慕，多了冷漠，多了犹疑。



      百载成灰身是客，三生誓灭镜非台。谁是谁爱情的附庸，谁将附庸的爱情刻画得让人艳羡？



       十六年在他，是风云变幻的；在她，却是止水不惊的。十六年的睽隔，用什么来相信人生永只如初见，拿什么来坚定十六年修远的日月消长能重叠那隔世一般的情缘？十六年后，当他从断肠崖上踊身一跃，当她用纤纤素手搭上他的肩头，时光是否真的为了那一瞬而凝结过？新娘华美而繁丽的盖头乍揭时，那容光是否真的生动如梦寐？



       谁都不知道，但我们依然愿意相信那流光飞舞间的一点静定亘久。尘世里所没有的美好，反而最能打动人心。可是今天，我却无法流下泪来。也许心灵上的尘垢积得太久太厚，十六年的思念都不能穿透。



       当孩子们还欣喜地相信那些童话里的饼干窗户和冰糖玻璃的时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种幸福呵。只是当他们渐渐长大，学会了思考与怀疑，更学会了自作聪明的时候，他们开始冷冷嘲哂巫婆的扫帚和公主的金球。于是幸福便站到了他们身后远远的地方，永不再停栖肩头。



       小时候的理想很简单，做一个园丁，住在春暖花开的向阳小园里。长大了以后，却羞于再提及这个在今天看来很是微贱可笑的想法了。童话里的美丽印证到现实中，势必会成为嘲讽的对象。皇帝的新装却穿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我终日忙于考试，忙于工作，忙于生，也忙于死。小时候那美丽的期望，已落在了别的单纯清澈的眼里。短锄栽花，长诗佐酒，十年负尽卿卿意，偶尔也会微笑着想起，然后在时间面前，落下泪来。



       十年后，看神雕，看重逢，无法流泪。只是翻到最后一章，杨过与小龙女绝尘远引时，遥想暮色苍茫中，风动袖袂，渐行渐远渐不见。那一角白衣飘飘，终也将化作时间的灰烬，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至此推书，痛哭失声。到底没有人，可以挣扎得过时光，十万狂花，尽成旧梦。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