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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05 16:02:37

第六章

眼见楚天英就要给砸成一个肉饼,坐在水怪背上的那怪人忽地睁开眼睛,厉叱道:“小龙不要胡来。”同时间急跃而下,将楚天英往旁边一拖,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一击。水怪那一下,在草地下击出了一条半丈深的大沟,力道之大,让人咋舌。

那怪人连叱两声,水怪才不情愿走开两步,那怪人去怀里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丸子来,一捏,外皮破裂,露出里面指头大小一粒绿色药丸,塞进楚天英嘴里,叫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古怪,果然是服了天材地宝才有这般功力,却又阴阳不调。”

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异香扑鼻,入口即化。楚天英神智始终不失,药丸一入肚,体内争斗不休的阴阳二气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全身疼痛欲裂,仿似每一块肌肉,都有一千把锯子在锯,他先前全身没一处地方属于自己,手足不能动,口舌也不能言,这时嘴巴却能动了,忍不住大声痛叫起来。

一边的解兰早给刚才的一幕吓得手软脚酸,这时疾奔过来,抚着他道:“楚公子,你没事吧?”急得珠泪滚滚而下。

那怪人吁了口长气道:“小子 ,不必叫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你一条命,暂时是捡回来了。”

楚天英怕他笑话,果然强忍着痛,将幽冥鬼气与神雷九掌各运转十二周天,疼痛大消,爬起身来,趴下叩头:“多谢前辈两次救了小子性命。”

解兰一愣:“怎么救了你两次?”

楚天英道:“在小龙尾巴底下把我拖出来是一次,刚才施药丸又是一次,所以是两次。”

那怪人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不能算两次,最多算一次半,我那和合丸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体内阴阳二气虽暂时平静,终究还会发作,你一条小命,十九还是难保,小子,你到底贪吃了什么东西,这般霸道?”

楚天英不敢隐瞒,将吞吃双蛟内丹的事说了,那怪人大叫道:“原来是双蛟的内丹,你小子胃口可真好,怎么没撑死你。”

楚天英便又把自己的经络曾经受霹雳丹及玄阴指强行扩张的事说了,直听得那怪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连声叫道:“也只有你这样的混小子,才堪堪配做袁矮子的徒弟。”

楚天英道:“前辈和家师似乎很熟。”

那怪人昂头斜眼:“袁矮子没和你说起过我?”

楚天英道:“师父曾和我说起过他的一位老友活僵尸,面相倒和前辈有几分相像,但师傅说,那位活僵尸前辈因不岔排名在天地三剑之后,苦练僵尸功,不慎走火,全身僵硬而死,师父守了他七天七夜,最后亲手把他的遗体放进了长江。”

那怪人点了点头:“没错,我当时确是练僵尸功走火,也确是你师父亲手把我丢江里的,因为我多次说过我喜欢水葬。但我其实并没死,在走火最危急的关头,我及时以寂灭大法护住心脉,这寂灭大法是一位有德高僧传我,他说我将来或许用得着,不想还真用上了,寂灭大法传自佛门,只以一点元神守住心脉,整个人处于寂灭假死的状态,这门功法过于怪异我又没和你师父说过,以至于以袁矮子之能,竟也没能发觉。”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似乎颇为得意,却仍不见脸上肌肉扯动半分。

楚天英则是惊奇万分,他身上的怪事够多的了,想不到这活僵尸更怪,竟能假死至他师父都分不出来,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活僵尸续道:“我给丢进长江后,大鱼小鱼都想吃我,最终给鳄鱼拖进了阴河,但恰巧小龙出现,把鳄鱼给吓跑了,我随水流流进这里,七七四十九天后醒来,心火已退,竟又活了过来,不过一个人死了一回,就什么都看得淡了,便在这湖边住了下来,到今年,怕有一、二十年了吧,都是小龙和我作伴。”

说到小龙,楚天英好奇心大涨,道:“这小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前辈怎么和它混熟的?”

活僵尸呵呵而笑:“说起我和小龙做朋友,还真是有趣得紧,当时我一睁眼看到这么大一个庞然巨物,真给吓了个魂不附体,还以为到了阴间呢,阳间哪有如此大的巨物,但慢慢的我发现,这家伙其实老实得很,它最初似乎还有些怕我呢,每次它在湖边吃草,看见我过来,赶紧往水里溜,这么一个大家伙,竟躲着我走,当时真差一点把我笑死,后来相处久了,天天在湖边见面,人不熟脸熟,可就成了好朋友,现在我只要叫一声小龙,这大家伙立马会屁颠屁颠从湖里钻出来,比那看家狗还要听话。”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一边的小龙显然听见了“小龙”两个字,果然伸过脑袋来,去活僵尸肩膀上挨挨擦擦,活僵尸拍拍它的脑袋,真象在拍一条看家狗,看得楚天英解兰两个目瞪口呆。

活僵尸抚着小龙的脖子,道:“小龙到底是个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看它脖子象蛇,尾巴象龙,所以就叫它小龙了,这些年来,还真亏了它给我做伴,否则这里景致再好,呆长了,也会闷死人的,对了,你两个怎么从阴河里钻出来了,还抓了一条鳄鱼做船。”

楚天英便把经过说了。活僵尸或许是见了故人之徒,也或许是许多年没见过人了,话特别多。楚天英发现他虽僵着一张脸,内里其实颇为风趣好玩,极富人情味,心中暗暗感叹:“若光看这张僵尸般的脸,怎知他内里是这样的一个人,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眨眼天已过午,楚天英问起能不能翻山出去,活僵尸只想挽留他两个多留一些时日,但楚天英一则悬着大哥的事,二则最担心的还是龙玉凤遇到危险,实话实说,解兰在一边叫道:“那女人是你嫂子,我们都以为是你夫人呢,不过我们也没认错,她就是楚天雄的老婆,我们是得赶快觅路出去,或者你嫂子只怕……”

她没说完,但余下的话楚天英自然明白,以盐帮上下对楚天雄的仇恨之深,对付他的女人,又有什么客气可言?

楚天英心急如焚,霍地跳起来,叫道:“我大哥是大哥,嫂子是嫂子,你盐帮若伤了我嫂子一根头发,休怪我大开杀戒。”

他一脸杀气,解兰不禁惊得跳起来,活僵尸冷眼看着,暗叫道:“这小子爱走极端,惹火了他,可真是一个混世魔王。”插口道:“小子莫急,你嫂子吉人天相,不一定就会有事。不过我也不留你们了,这里翻山是出不去的,却可以从水里去,这湖里的泄水口,直通着长江呢,骑到小龙背上,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山外。”

楚天英大喜,瞄了瞄小龙小山一样的厚背,道:“这么大的坐骑,我还真没骑过呢,前辈,我们这就动身如何?”

活僵尸道:“也不急在一时,小子,你体内这阴阳二气不能融合为一,终是大害,我所学浅薄,惟有这寂天大法乃佛门秘传,于那万火焚身之时,保着一点元神不灭,功用玄秘不可测度。相缝也是有缘,我把它转赠给你,有朝一日万一两气相争,身不由已时,不妨运起寂灭大法,或可度过劫难。”

方才两气相冲,那种雷电交轰的恐怖感觉,楚天英至今想来也觉后怕不已,闻言喜出望外,忙趴下叩头。

花了小半个时辰,活僵尸将寂灭大法传给了楚天英,然后令小龙下湖,三个人上了小龙的厚背,从湖的泄水口钻出山腹,已是长江。

活僵尸道:“碰着你那矮子师傅,叫他来这里玩玩,别的不敢吹,象小龙这样的座驾,找遍天下他也找不着第二头。”

楚天英点头应允,挥手作别。这里是盐帮的地盘,一上岸,解兰立即发出信号,召来盐帮弟子,问及龙玉凤的事,那弟子回报,昨夜赤火金板牙等三大舵主追杀龙玉凤,但龙玉凤轻功极高,盐帮虽人多势众,却兜不住她,给她逃到江边,抢了一艘船,顺江而下,赤火三个带人一路追截,但到现在总堂收到的消息是:没有追上,也不知是中途上了岸,还是换了船,总之是没了人影子,赤火三个正发动弟子,沿江大搜呢。

楚天英又惊又喜,惊的是龙玉凤下落不明,喜的是至少可以肯定暂时还没有落到盐帮手里。先前他为避免给那弟子看到他和解兰站在一起大惊小怪,躲到了一边,这时一跃而出,对解兰道:“立即给赤火三个发讯号,叫他们停止追杀我嫂子,迄今为止,我还没杀过你盐帮一个人,但我嫂子若有事,我保证你盐帮从老到小,从鸡到狗,没有一样东西会是活的。”

说完,楚天英一个起落到了江边,上了一艘船,拉起风帆,放流急下。

解兰身子颤抖。楚天英的威胁,份量是很重的,亲眼目睹了楚天英那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她知道楚天英绝对有能力实践他说过的话。还有一点让解兰心身发颤的,是与楚天英这一夜半日的出生入死,她心中已情愫暗生,然而且不论龙玉凤的事吉凶如何,就楚天雄与盐帮的深仇大恨,她这份情又如何能有结果。

看着楚天英飞逝的背影,她轻声传令,让赤火三个立即停止追杀龙玉凤,返回总堂再说。

楚天英心急如焚,飞舟下放,顺风顺水,又拉满了帆,小船飞逝如箭。他锐目如电,沿江搜索,却即没见到龙玉凤的影子,甚至连赤火三个也没见到。

李白诗有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到这日傍黑时分,楚天一舟飞逝,已到了临江县三蛟帮的地盘,问闹江蛟三个,都说没见到龙玉凤,也不见有什么盐帮的船只。楚天英又失望又焦急,龙玉凤若跑到了这里,一定会向三蛟帮求助,闹江蛟几个没见到,就说明龙玉凤没能跑到这里来。

闹江蛟几个急问龙玉凤的事,楚天英无暇解释,只叫闹江蛟带人沿江往上寻找龙玉凤,他嫌船慢,运起轻功走陆路。

闹江蛟几个好不容易得到为楚天英出力的机会,尽起船只,沿江打听,而这时候,楚天英已在数十里之外。

楚天英沿江飞奔,幽灵鬼影身法全力展开,比下放的快船还要快上好几倍。他有个担心,龙玉凤已落在赤火几个手里,虽然他对解兰发出了严厉的警告,但盐帮上下为报仇红了眼,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害了龙玉凤。

“嫂子,是我太大意了,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后面的。”楚天英心中又悔又恨。同时由于大哥的事,他心中更充满了歉疚,因为如果大哥的事是真的,那么对龙玉凤的打击,只会比他更大。

蛟潭龙玉凤舍身替他挡蜈蚣,他只感觉到龙玉凤是他的好嫂子,而等他奇迹般的突然长大后,被压抑的许多东西复苏,他才真正意识到龙玉凤是怎么样的一个好女人。那是美、善良、聪慧三者完美的结合,是上天赐予的奇迹,女人中的极品。她怀着这世上最坚贞最美好的爱情,她的丈夫就应该是先前的楚天雄,从内到外,都完美无缺。而如果现在的楚天雄真的是解兰口中说的那种人,官俯的走狗,出卖义兄的小人,那即便重逢了,即便楚天雄回心转意愿意娶龙玉凤了,龙玉凤也不能再嫁给他。她纯洁的心容不下这么卑鄙肮脏的丈夫。楚天英完全可以想象,那时的龙玉凤,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本来以轻功赶长途,十分犯忌,除非真气已由后天归返先天,胎息绵绵,生生不息,才不至于气竭。但当世能由后天跨入先天之境的,不过天地三剑等区区数人而已,楚天英体内阴阳不调,连先天的门都挨不着。然而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强悍无伦,虽不能生生不息,却是潜力无穷,就象一个巨大的宝库,越往里走,越是厚重深广。他一路飞奔,不但没有气竭之象,反而越跑越神完气足,越跑越有劲,也越跑越快。

幽灵鬼影轻功独步武林,但轻功的高低,与内力有很大的关系,若是一个内力平平的运使这种身法,未必能显出什么妙处,而楚天英这时候运使出来,才真正名符其实。他一个人,就象一个虚幻不实的影子,又象掠过林间的夜风,那种飘渺莫测,真就象来自九幽的鬼影。到鸡鸣三鼓,楚天英从临江重又赶回了青木关,在江边,刚好碰到赤火金板牙铁头鲨三个人从船上下来,三个人都一脸阴沉,行色匆匆,随行的人手中也并不见龙玉凤。

楚天英差点就要动手拿人,把所有人全擒下来,然后以五鬼错筋的酷刑拷问龙玉凤的下落,临时却又心中一动,想:“明着问不如偷着听,我且跟着他们,看他们路上怎么说。”

楚天英不远不近的跟着,以他今日的功力,百丈内鼠嚼蚁爬之声,都休想逃过他的双耳。但出乎意料,一路上赤火三个竟是一言不发。

一行人下船进山,东绕西拐,显然由于官俯的清剿,总堂设置得非常隐密,一路上设了不少哨卡,但不论明桩暗哨,没有一个发觉楚天英的存在,他就象没有实质的幽灵般,在林叶间飘忽。

到一个大山洞前,解兰迎了出来,急切的问道:“你们有没有追到那女人?”

赤火却问道:“你不是和那狗贼一起跌进了地底阴河吗?怎么出来的?”

解兰道:“这件事慢慢解释,你们到底有没有追到那女人?”

金板牙恨恨的道:“这鬼女人,溜得比江里的泥鳅还快,眼睁睁的,硬是给她溜掉了。”

楚天英就站在洞前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听到金板牙这话,和洞里的解兰同时舒了一口气,暗暗叫道:“算你们走运,若真害了我嫂子,今日这洞里不会有一个活人留下。”因担心龙玉凤遭害而激起的杀心,到这时才慢慢消退。

这时洞中解兰正向赤火三个解释楚天英的事,楚天英已不想再听,刚要抽身离开,猛听得金板牙一声大叫:“原来他是那狗贼的弟弟,那这个消息属实了,妙目大开山门,收的就是那狗贼。”

楚天英一愣:“妙目大开山门,什么意思?”暂且站着不动,解兰道:“你们听到了什么消息?说那狗贼怎么?”

赤火恨恨的道:“我们之所以连夜赶回来,是在江上听到一个消息,十月十八,少林三大高僧之一的妙目要重开山门,收楚天雄为弟子。当时我们觉得这是个谣言,那狗贼明明已死在了地底阴河之中,那妙目还怎么收他为弟子,但我们几个细一讨论,又觉得给我们骗进地底阴河的这一个疑点颇多,因为那狗贼是绝不会那么心慈手软的,恰好收到传讯,说你竟然从阴河中出来了,所以急急赶回来弄个明白,现在才知道,那狗贼竟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赤火说妙目大开山门收楚天雄为徒的话,差点叫楚天英从树上摔下来,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是呀,妙目先前由于寺规,不能明收楚天雄做弟子,这会儿整个楚家都给少林除名了,怎么反过来要收楚天雄做弟子了呢?强自凝定心神,尖耳听着。

金板牙骂道:“这狗贼,开始我们以为有两个楚天雄呢,却原来他们是两兄弟,可以肯定,妙目要收的就是那狗贼。”

一直不开口的铁头鲨这时恨恨的道:“妙目枉称一代高僧,却是有眼无珠,竟收这样的败类做弟子,少林千年的好名声,全坏在他手里了。”

解兰道:“妙目怎么突然破例收楚天雄做弟子,少林派没个说法吗?”

这正是楚天英想问的,忙全神听着。

赤火道:“少林寺对外宣称,说二十年前七大派铲除魔教,并未斩草除根,魔教休养生息二十年后,又渐成气候,准备东山再起,其中的三笑人妖驾一艘乌龟壳一样的怪船作恶天下,寻找美女练天魔艳舞。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却给那狗贼侦知了,甘冒大险独自上船杀死了三笑人妖,自己也受了重伤,妙目认为他这个举动很了不起,所以要破例收他做弟子。”

“怪不得我找不到那怪船,原来给大哥剿灭了。”楚天英又惊又喜,再不必听下去,束身后退,到江边,索性跳进了江里。他心里高兴,自得的想:“解兰的话不可轻信,大哥就是大哥,果然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知他剿灭怪船时,有没有查询爹爹自认杀人的原因,若没有,这惟一的线索可就断了。”又寻思:“嫂子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比我更高兴。”想到龙玉凤,他心情不免沉重起来,龙玉凤到底去了哪里呢?

顺流游了一段,见江边泊着一艘船,摸上去倒头就睡。以他功力,本来三、五天不吃不睡也是漫不在乎,但这一天两夜经的事实在太多,一时悲一时喜,身子不累,脑子累了。

船家天明启航,见甲板上突然多了个人,吓了一大跳,待得接过楚天英的一锭银子,这才不吱声了,这是一艘载货的大船,虽是下行,航行仍不快,楚天英即知龙玉凤未落到盐帮手里,便不大心急,虽然想尽早赶去少林见大哥,可总不能丢下龙玉凤不管啊,然而一路下行,一无所获,到第三天,撞着了逆流搜上来的三蛟帮船队,闹江蛟几个也一无所获。楚天英问起闹江蛟几个知不知道有十月十八日妙目开山门收徒的事,大头蛟兴奋的道:“这件事江湖上谁不知道,武林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老大,你带我们趁热闹去。”不过随即又垂下头:“对了,嫂子还没找到,这热闹看来趁不了了。”

白面蛟道:“老大,妙目大师收的弟子据说叫楚天雄,和你只差一个字,他……”

不等他说完,楚天英一点头:“是,楚天雄就是我大哥。”

“哇。”三蛟一齐惊呼出声。

“龙兄虎弟,真真了不起。”闹江蛟连声赞叹。

大头蛟把脑袋乱摇,叫道:“江湖上若知道我们老大的大哥是妙目大师的弟子,看谁还敢小看我们三蛟帮。”

白面蛟道:“大哥的拜师大典,老大当然是要去观礼才行,这样好了,我们继续寻找大嫂,老大赶去少林寺,观礼完后,顺便将地仙剑的孙女儿娶到手,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地仙剑的孙女儿,什么意思?”楚天英莫名其妙。

大头蛟鼓起眼珠子看着他:“原来你不知道,地仙剑的孙女儿周萍趁着妙目大师收徒,天下英雄齐聚,在少林寺外摆下了比武招亲的擂台,但凡三十以下,未曾娶亲的英雄好汉们都可以上台比试,到最后谁赢了,谁便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地仙剑的孙女婿。老大,你人漂亮武功又高,又没有娶老婆,这地仙剑的孙女婿,铁定是你了,那我三蛟帮更威风了,我们的老大,竟然是天地三剑中地仙剑的孙女婿。哇,胆子小的朋友只怕要吓得尿裤子。”

他说得滑稽,楚天英给惹得哈哈大笑,暗叫:“地仙剑的孙女婿有什么了不起,真正把你老大的家底抖出来,只怕你第一个要吓得尿裤子。这周萍也奇哉怪也,堂堂地仙剑的孙女儿,干嘛要比武招亲?”只觉奇事越来越多。

当下约定,由闹江蛟三个率手下打探龙玉凤的消息,楚天英赶赴少林寺,宜昌到嵩山,若楚天英施展幽灵鬼影的轻功,几个时辰可到,但大白天施展这种如鬼如魅的身法过于惊世骇俗,只有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边走边寻思:“大哥见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来,娘过世了,大哥知道了,一定很伤心。”又寻思:“见了大哥,却丢了嫂子,到时我怎么跟大哥说,还有盐帮的事,也要问个清楚,看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一时只觉得有无数的话要问要说,只盼天早点黑下来,尽快见到大哥。

虽说是走,但他是何等脚力,到傍黑时分,至少也下去了两、三里路,远远的见前面一座宅院,笑闹喧闹,心中想:“这户人家怕是讨媳妇儿,等见到大哥,找回嫂子,我们也要好生热闹热闹。”他脚步风快,眨眼已到门前,向大门里瞟了一眼,但见院子进而至少摆了四、五十桌酒,坐满了人,老老少少,热闹非凡,只是不见挂红帖喜字。

“这是喝的什么酒。”楚天英心中嘀咕,脚下不停。做酒的名目多着呢,干他什么事。一晃而过,却突地一愣,急转身,回过头来,没看错,这家的门框上,插着一杆黑色的三角小旗,小旗上画着七个白色的骷髅。

“七星骷髅怪。”楚天英低叫一声,再看看大院里的热闹景象,大是纳罕:“这可不对呀。”

江湖上有四邪八怪之说,指的是邪魔道中十二个凶名卓著的魔头,七星骷髅怪白见午便是八怪之一,白骨掌歹毒诡异,中者子不过午,身化白骨,江湖上闻名丧胆。白见午的老巢本在川中,后来打死了青城派的一名俗家弟子,给青城七子赶得上天入地,只有潜身远避,然而合青城七子之力也未能将他擒杀,可见魔功之强。

白见午有个习惯,盯上了一个目标,便留下独门标记七星骷髅旗,警告江湖同道,休要多管闲事,同时也是告诉他的猎物:你死定了。白见午白骨掌下从无活口,江湖上人人皆知。

楚天英纳罕的就在这里,白见午的七星骷髅旗即已插在这家的门框上,便说明这一户人家马上就要祸临头了,照理说哭还来不及,怎么还做酒呢?

他正纳罕呢,门中出来个老苍头,一把就扯住了他,连声道:“小哥,来来来,吃酒。”

楚天英道:“我不是来吃酒的。”

那老苍头道:“今日的酒不同,不管你是哪里人,过门都是客,来来来。”

这话越发怪了,楚天英虽急着见大哥,却天生是见闲事手痒的脾气,心中想:“反正还早,且看看这家主人闹什么鬼再说。”

进去,老苍头引他到一个位子上坐了,楚天英看席面上的人,都是寻常百姓,并无江湖人物,且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喝酒吃菜。

吃得一通酒,屋里出来一个老者,五、六十岁年纪,一副缙绅打扮,满面红光,大腹便便,若不经意,谁都会认为站在眼前的,便是一个寻常乡绅,但楚天英锐目如电,早看出来这老者脚步沉稳,乃是有着相当修为的内家好手,暗暗点头:“骷髅怪要找的便是这老头了。”

那老者手里端了一杯酒,举杯道:“各位乡邻父老,二十年来,钱不修蒙各位关爱照拂,无以为报,这一杯酒,多谢大家了。”

“原来他叫钱不修,这名字倒有趣。”楚天英心中暗觉好笑。

席中,一个老头子站了起来,叫道:“钱翁千万莫这么说,自钱翁搬到这庄上,济药施粥,修桥补路,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性命,大伙儿真是受惠良多呢。”

话声方落,席中嗡嗡声大起,都是接他的腔,数说钱不修做了多少多少好事。

楚天英心中暗叫:“这老儿名字古怪,霉运当头,却还颇得人心。”

钱不修连称惭愧,敬了酒,又喝一通,饭罢散席,楚天英却仍然没弄明白喝的是什么酒,也没听谁提起骷髅怪的事。

席罢人散,楚天英跟着出来,天早黑得透了,照理说是正好赶路,可楚天英如何肯走,转一个弯,一晃身,到了钱家的屋顶上。

那老苍头正支使庄丁收拾桌子碗筷,钱不修从里屋出来,道:“老黑,别收拾了,把大家都叫拢来,我有话说。”

老黑应了一声,把庄丁下人都叫了拢来,男女怕有二、三十个。钱不修道:“主仆一场,平日有得罪处,大家多多谅解,这里有点散碎银子,大伙儿拿了各奔前程吧。”

到这会儿楚天英终于明白了,酒是告别酒,银是分手银,这钱不修知道大难临头,在安排后事了。

老黑忽地上前跪下,哭叫道:“我们愿与老爷同生共死,一起和那贼子决一死战。”

其他庄丁使女也一齐跪下道:“愿与老爷同生共死。”

钱不修大是激动,眼含热泪道:“多谢各位,但这个魔头武功过于高强,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徒死无益,还是趁早走吧,若是还念着两分故旧之情,明年春草坟头,胡乱烧一两百纸,也就心感了。”

他说得伤感,众庄丁尽皆号啕大哭,却无人上前领银子,钱不修端了银子下来,便要逐一分发。

楚天英在屋顶暗暗点头:“这钱老儿名字不好听,但为人看来还够仁义,这闲事我得管。”蓦地里一声长笑:“这么多人,这么些银子,怎么够,还是给我一个人吧,用起来还爽快一点。”晃身下屋,劈手从钱不修手中夺过银两盘子。

钱不修及众庄丁齐吃一惊,看着楚天英将银子拢做一堆,老黑蓦地伸手指着他道:“我刚才不是拉你喝酒吗?原来你就是那魔头,大伙儿操家伙,打死他。”

众庄丁齐声发喊,操的操凳,拿的拿扫帚,四面围了拢来。

“住手。”钱不修一声大喝,止住众家丁,拿眼细看楚天英,抱拳道:“公子好快的身手,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光临敝宅。”

楚天英回看着他,刚想报出自己名字,忽一转念,道:“钱老丈,你也是武林中人,可曾听说十月十八妙目大师开门收徒的事。”

钱不修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点头道:“当然知道,那是武林近年来难得盛举。”

“那你也该知道妙目大师收的徒弟是谁吧。”

“妙目大师所收的高足叫楚天雄,据说本就是妙目大师的亲传弟子,只是有实无名而已,现在因这位楚少侠为天下武林立了极大功劳,所以少林才破例让妙目大师收他为徒,以示奖励。”

钱不修这番话,楚天英听得舒心之极,点了点头道:“事到知道不少,可惜楚天雄就在你眼前,你却不认识。”

钱不修又惊又疑,道:“你……你是楚天雄楚少侠?”

“不信是不是?”楚天英哼了一声,道:“我且问你,少林大力金刚掌练到最高境界会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

钱不修略一沉思,道:“少林大力金刚掌武林绝学,练到最高境界,据说可以化铁融金。”

“你看这是什么?”楚天英手掌一伸,掌心上托着一个银球,原来他在这一瞬间潜运内力,竟将那些散碎银子挤压成了一个整体。所谓化铁融金,那只是夸张之言,象楚天英这般将一盘散碎银子硬捏成一个圆球,那已是不可思议的武功。

钱不修惊得瞪大了眼睛,叫道:“公子真是楚天雄楚少侠。”

楚天英本以为钱不修确证了他的身份后,会立即拜倒,恳请他援手救命,然而出乎他意料,钱不修却只是发呆。

楚天英心头有气:“怎么着,还要我问着来给你帮忙不成。”也不开口,这时那老黑却猛地扑了过来,跪在楚天英面前,道:“楚少侠,请你大施援手,搭救我家老爷。”说着叩头不迭。

他一下跪,其他家丁全跪下了,钱不修却仍然站在那儿发呆。

楚天英这下起了好奇心:“倒也怪了,阎王不急,急死小鬼,这老儿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宁愿舍了性命也不要我帮手,嘿,我楚二少恰是山西的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偏要管这闲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要说个清楚了,我才好动手帮忙啊。”

老黑及一干庄丁都望着钱不修,钱不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猛一顿足,道:“楚少侠,里面请,老朽和盘托出,那时是否施予援手,都由得你。”

他这话里大有蹊跷,楚天英心中兴奋:“这老儿是条怪鱼,且看掏出肠子来是什么东西。”跟钱不修进去,到一个小厅坐好,早有下人送了精致酒菜来,喝了两杯,钱不修才开口道:“楚少侠,你听说过二十年前纵横山东的响马混世三天王没有?我就是三天王中的老三,托塔天王李定。”

“什么?”楚天英大吃一惊,直跳起来。

混世三天王,是二十年前纵横山东的著名响马,全盛时期,手下有马贼近万,铁蹄到处,村镇为之一空,恶名之盛,当真可止小儿夜啼,后来在官府和侠义道的清剿打击下,受到重创,混世三天王先后被杀,匪帮也星落云散,没想到李定竟然没死,摇身一变变成了什么钱不修。

“怪道他不敢请我帮手,原来他自己就是漏网的凶神恶煞。倒隐藏得好。”楚天英心中冷哼。

李定看着他,平静的道:“我知道少侠侠义为怀,若要拿我,现在便可动手,我绝不反抗。”

这时那老黑忽地扑进来,跪在楚天英面前,道:“少侠请高抬贵手,这二十年来,我家老爷痛改前非,不知做了多少好事,三年前那场大瘟灾,若不是老爷设棚施粥,这四乡八里,至少要饿死上万人。”

李定惨然笑道:“功是功,过是过,杀人者死,这是铁律。何况当年我杀人如麻,这点小小恩惠,也抵不了我的大罪。”

他和老黑都看着楚天英,楚天英却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道:“先说说你和七星骷髅怪是怎么回事?”

见他竟不动手,李定又惊又喜,道:“我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一直好好的,实不知何处漏了风,一个月前,白见午突然找上门来,说有个大有来头的人物组织了一个飞龙教,邀我入伙。我自二十年前落败,九死一生之际,幡然悔悟,发誓一心向善,再不做恶行,我虽不知飞龙教是什么路数,但教中有白见午这样的魔头,肯定好不到哪去,所以当场拒绝,白见午让我考虑一个月,今天是最后期限,他的七星骷髅旗已插到门框上,若今夜我不去他约定的地点加盟入伙,明日午时,他便要来取我全家性命,所以我今夜大谢乡邻,遣散下人,只等明日满门受死。”

楚天英点了点头,冷眼看着李定道:“我看你身手不错,混世三天王当年的名头也不见得弱于骷髅怪,你就没想和他斗上一场?”

李定惨然一笑:“若论平手相斗,我纵胜不了姓白的,他想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但白见午告诉我,他已约上了那四邪八怪中的大嘴怪朱大嘴,木鱼怪鱼上树,我如何能敌,而且我自觉二十年前作恶多端,死在白见午手里,也算是个报应。”说着,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干,却呛着了气管,连连咳嗽,老黑忙替他捶背。

楚天英冷眼看着,眼见他胡子上酒水淋漓,咳得面红耳赤,心中暗叫:“若是别人说这就是二十年前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响马头子,真是打死我也不相信,这老儿看来是真心悔过了,这闲事我管是不管?”一转念间,已下定决心:“不论他先前怎样,至少现在在学做好人,七星骷髅怪要逼他作恶,简直岂有此理?那什么飞龙教又是个什么东西,也要打探清楚了,回头告诉大哥,大哥端了魔教余孽,我兄弟俩再联手把这飞龙邪教给端了。”

站起来,道:“白见午约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面入伙。”

李定怔怔的看着他:“少侠,你……”

楚天英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即要学做好人,那就出一把力,擒了骷髅怪几个妖魔鬼怪,然后跟我去少林寺,且看天下英雄如何说你。”

李定又惊又喜,叫道:“便在今夜子时,西去二十里,有座山叫牛首山,约我在山顶上加盟入伙。”

“现在赶去,时间刚刚好,你带路,马上动身。”楚天英一挥手,李定急急收拾兵器,他的兵器模样古怪,跟钢鞭差不多,但头尾大小不成比例,还真有点象宝塔,这大概就是他托塔天王的来历了。到院门口,楚天英一把取下七星骷髅旗,顺手插在了腰带上。

路上两人约好,李定先和骷髅怪敷衍着,待把飞龙教的底子摸清了,再动手拿人,楚天英装做是李定的弟子。

李定虽大腹便便,脚底下却不慢,楚天英暗暗点头:“混世三天王当年纵横山东,确有点真本事。”

他也不想在李定面前炫耀幽灵鬼影那如鬼似魅的身法,只是一步不拉的跟着。但就这样子,李定已是暗暗咋舌:“我拼尽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到这个样子,而他却闲若无事,看他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岁,这身功夫到底是怎么练的?妙目神僧果然了得。”他却不知道,这楚天英只是个假的,一身功夫,和少林妙目可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二十里路,两人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牛首山形如牛头,顶上是一块光溜溜的大坪,或站或坐,已有十多个人。见楚天英两个上来,当中一个老者站起身来,呵呵笑道:“李天王果是通达之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老者枯瘦如柴,脑袋与其说是脑袋,不如说就是个骷髅头,只是多了一丛头发而已,他长发披肩垂下,半黄半黑,象给火烧了一下似的。

楚天英瞟他一眼,想:“这骷髅精就是骷髅怪白见午了,看他眼神,魔功在李定之上。

李定照先前约好的,抱了抱拳,装作赌气道:“李某人敢不来吗?”

白见午呵呵大笑,道:“以后都是教中兄弟,得罪之处莫怪,来,我给你介绍。”指着左首一个大胖子道:“这位是朱大嘴朱兄,其实不用我说,看他那张大嘴就知道。”

朱大嘴咧嘴一笑,道:“托塔李天王居然还在人间,倒也是奇事了。”他五、六十岁年纪,一身肥肉,红得发亮,最出奇是一张大嘴,占了大半个脑袋,却把鼻子眼睛都挤做了一堆。

白见午笑道:“这正说明我教大事当成,我也不瞒诸位,教主特使曾和我交底,大江两岸,我教正在蓬勃发展,网罗了无数奇才异能之士,光我们四邪八怪,就已有七八人入教。”

白见午得意洋洋,楚天英在一边听着,也乐得差点要笑起来。他自学成九幽门绝艺,九鬼剑还未喝过人血呢。这飞龙教势力越大,他施展身手的机会也就越多,想着心里就高兴。

似他这般,闻得邪教势力大张而高兴的,通武林大概也就是他一个人而已。

白见午又指着旁边一个黑衣和尚道:“这位是鱼上树鱼兄。”

鱼上树也是五六十岁年纪,身材单瘦,毫不起眼,但他手中托的一个木鱼却非常打眼,这木鱼大得异乎寻常,若是空心的,毫不夸张的说,似鱼上树这样的个头,塞两个进去完全不成任何问题。

鱼上树右手执了个三尺来长的木鱼槌子,在木鱼上咯的敲了一记,道:“李天王你好,咱们可是旧相识了。想当年听说你登赴极乐,老僧可着实替你念了好几遍经超渡呢。”

李定哼了一声:“你还是超渡你自己吧。”他当年曾和鱼上树结过点小梁子,恶斗一场,还吃了点小亏。木鱼怪的大木鱼是最好的盾牌,敌对之时,大木鱼一竖,将自己整个遮住,便如一个乌龟的壳,让对方无从下手,他的木鱼槌却如毒蛇吐芯,伺机而动,专打人身大穴,防不胜防。许多人遇着他,都有一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白见午又介绍其他的人,虽不如木鱼怪几个出名,也都是两湖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凶邪恶煞。

李定越听越是心惊,他先前对楚天英颇具信心,但眼见群魔势大,心中可就没了底,拿眼看楚天英,楚天英却全不看他。眼见楚天英一脸漫不在乎,心中寻思:“莫非他少林另有后援?”想到这里,心神略定。

楚天英人生脸嫩,群魔无人理他,白见午引见完了,道:“各位,托塔李天王已到,咱们的人手差不多也就齐了,但在歃血结盟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教主特使今夜将亲来主持大伙的入教仪式,因为论实力,我们两湖及川东兄弟是最强的,入教以后,相信我们的地位也差不了。”白见午说到这里,一脸得意。群魔大呼小叫,也都十分兴奋。朱大嘴道:“四邪八怪,咱们这一拔子就有三怪,再加上李天王,这样的声势,其实该当教主亲来主持我们的入教仪式才是。

群魔纷纷附和,白见午道:“各位切莫小看了这位教主特使,就我所知,这位特使武功之高,在我教只是仅次于教主而已,且极获教主信任,可以说有他主持,跟教主主持也差不了多少,其他地方的兄弟入教,教主特使就从未光临过。”

鱼上树道:“白兄,别尽是吹,你把教主特使的招牌亮一亮,有多少斤两,大家自然心知肚明,还有,咱们教主到底是谁啊。”

这话问在坎子上,楚天英也正关心呢,暗想:“当世凶名最著的魔头,也就是四邪八怪了,现在四邪八怪仅只是个摇旗的小喽罗,则这老魔头是谁?”记忆中空空如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白见午露出一个苦笑,道:“说实话,无论是教主还是教主特使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朱大嘴叫了起来:“这是什么话,连教主是谁都不知道,咱们入的什么教,白老鬼,你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却别阴沟里翻船,临老还给人当猴耍了。”

“这绝不可能。”白见午摇头:“我虽既不知道教主的名字也没见过他的样子,但他武功之高,却只能以深不可测来形容,两个月前他收我入教时显示的那手神功……”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脸上是一脸惊恐的神情,双目茫然的看着夜空,身子忽地一颤。

很明显,他想起了那次的情景,那次的遭遇给他留下了极其恐怖的印象,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仍不自禁的发抖。

白见午身怀歹毒魔功,白骨掌底从无活口,七星骷髅旗恐赫武林,从来只有人怕他,现在竟有人将他吓成这个样子,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群魔深知白见午底细,见他这个样子,面面相觑,无不骇然。

白见午微舒一口气,肃声道:“教主神功盖世,大伙儿尽管信我的话,跟着教主干,一定没错的。至于教主特使的斤两如何,大家都是明眼人,呆会一看就知。”

群魔一时无语。在白见午身侧,放着一个大布袋子,这时突然动了一下,白见午喝道:“不要动,否则我把你剥光了,让大伙儿饱饱眼福。”

原来他布袋子里藏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群魔立时兴奋起来,鱼上树最好渔色,两眼如珠,似乎要把布袋刺穿,叫道:“白兄,袋子里是什么好货色,别藏私,大家也沾点光,开开眼。”

白见午嘿嘿一笑:“鱼兄,不瞒你说,这袋中,还真是件上等的好货色,不是吹,你玩过的女人虽多,但加起来,只怕也及不上这妞儿的一根指头儿。”

群魔大哗。鱼上树尤其不服气,道:“白老鬼,你这牛皮吹大了吧,到底什么货色,亮出来瞧瞧。”

“瞧瞧可以,不过不要想打什么歪主意,这是白某送给教主特使的礼物,说实话,白某早已蹩得心火上浮,若不是念着没什么好礼物做特使的见面礼,早把她连皮带肉吞进了肚子里。别笑,这几天每天打尖休息,我都专抓一个人来招呼她,就是怕万一接触多了,控制不住。”

“好了,好了。”朱大嘴叫道:“白老鬼,别尽吊大伙儿的胃口,解开袋子吧。”

“急什么,好货色总是要慢慢的品尝嘛。”白见午嘿嘿笑着,伸手解袋子上的绳子,又道:“说来也是我的运气,那日我顺江下来,恰见一艘小船触礁落水,这妞儿先前做小子打扮,腊黄一张脸,我也没在意,谁知给水一冲,竟是个绝色的小妞儿,我白某人一生不做好事,从来只杀人不救人,救这小妞,是平生第一次。”

他这番话出口,楚天英心中怦怦狂跳:“难道这袋子里竟是嫂子?”眼光如剑,盯着袋子,只见白见午解开袋口,把袋子往下一拉,露出一张脸来,正是龙玉凤。

“白老鬼,你要死一万次。”那一瞬间,楚天英胸间气血尤如要翻腾开来,却强自克制,脑中念头急转,他幽灵鬼影身法虽快,但老魔的鬼爪子离龙玉凤身体实在太近,而且老魔盛名非虚至,万一一击不中,龙玉凤给老魔挟持住了,那就投鼠忌器。

这时群魔惊叹声四起,鱼上树更腾地站了起来,连声叫道:“真是绝世美女,太美了,白老鬼,你没说错,我玩过的女人虽多,但全加在一起,也绝赶不上她的一个小指头,不,连一片指甲都赶不上。”

白见午洋洋得意:“我白某人的眼光,那是绝不会错的。”

群魔乱嚷声中,楚天英忽地想到一计,反手取下插在后腰上的七星骷髅旗,叫道:“白前辈,你的七星旗。”双手捧了,送上前去。

龙玉凤紧闭着眼睛,但人是清醒的,那夜她逃避赤火几个的追杀,船触礁落水,落在老魔手里,便已泯死志,只要老魔有非礼的意图,立即嚼舌自尽,但几天来老魔并未相犯,所以拖到今天,却也从没想过还有获救的可能,突然听到楚天英的声音,当真是喜出望外,猛睁开眼睛,看清确是楚天英,那泪水刷的就如决堤的江水,喷涌而出。

眼见龙玉凤泪如泉涌,楚天英心中大痛,更将白见午恨到了骨头缝里,捧着旗子一步步走近,只要老魔伸手接旗,他便要老魔后悔为什么会活在世间。

白见午对他却是全无防备,大大咧咧伸出手来,便在这时,猛听得一声低喝:“白老当心。”

白见午是成了精的老魔头,闻声知警,伸出的手急往回缩,更顺手带向龙玉凤的脖子,一招两用,反应之快,确不负他骷髅怪的名头。

奈何他再快,又如何快得过楚天英,楚天英闪电般伸手,右手已钩住白见午回收的手,顺手一旋一折,骨折声立起。楚天英施的这招看似简单,其实乃是黄泉鬼手中近身擒拿的绝技,叫做:“鬼手折梅”,名字颇为风雅,招数却是辣手之极,挨上的,不是断手,就是折指。白见午给他这一招,将右手掌骨生生折断,痛得长声惨叫。

变起仓猝,群魔一呆之际,远处一条人影闪电般掠来,数丈外低喝一声:“打。”一掌凌空劈向楚天英背心,正是先前出声示警之人。

楚天英心中一凛:“这家伙来得好快,莫非是那教主特使?”同时间白见午一声嗥叫,左掌也是劈面一掌打来。老魔凶悍成性,断了掌,反如一只受了伤的残狼,更加凶狠。

楚天英冷哼一声:“白骨掌好大的名气,小爷让你打上一掌看看。”左手伸出,一把搂着龙玉凤纤腰,内劲透出,龙玉凤穴道立解。身子一转,右手七星骷髅旗甩手抖出,击向来袭那人面门,同时凝气于背,硬接白见午恐怖江湖的白骨掌。

倒不是楚天英托大,他完全可以不硬接白见午的白骨掌,带着龙玉凤闪开,但他发觉背后来袭的那人武功高强之极,他若躲闪,那人誓必尾随追杀,若是空身一人,再强的敌手他也不怕,自信最多三招便可扳回局势,但带着龙玉凤他可不敢冒险,所以宁愿挨白见午一掌,也绝不给身后的强敌占得先手,趁势追杀。不过他也是信心十足,凭他现在的护体真气,白见午绝难伤得了他,况且白见午的白骨掌是以毒而不是掌力出名,而他早在服双蛟内彤以前就百毒不侵了,何况现在?

“扑”的一声闷响,白见午一掌正击在楚天英背心上,却似如中败革,又似打在一床不知有多厚的大棉被上,竟似全不受力。一呆之际,楚天英右脚早起,“小鬼踢毽子”,正中白见午小腹,老魔一声惨嚎,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

楚天英运在背上的是幽冥鬼气,至阴至柔,所以白见午感觉全不受力,而他抖手甩出的七星骷髅旗,运使的却是神雷九掌的阳刚之力,小小一杆旗子,却如惊雷横空,威势追人。

这时正面相对,楚天英已可看清来袭那人,身材高大,但脸面以布套蒙着,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到一对眼睛。四目相对,楚天英胸口蓦地一震,如受巨雷所击。

那双眼睛,那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竟和大哥楚天雄一模一样。

“大哥。”他冲口喊出。而同时间龙玉凤也是一声尖叫:“天雄哥。”

那人一愣,掌力倏收,一个后翻,堪堪避过楚天英迎面射至的七星骷髅旗。

“特使已到。大伙儿助特使擒拿奸细。”楚天英背后的白见午嘶声狂呼,老魔连连受创,竟仍是悍恶无比。

离得楚天英最近的是鱼上树,他见楚天英挨了白见午一掌,以为有便宜可捡,跳过来,大木鱼当头砸下。

楚天英龙玉凤四只眼睛紧盯着那特使,鱼上树的木鱼举起,遮断了视线,楚天英心头狂怒,大喝一声:“什么牛黄狗宝,也敢来现世。”一掌拍在木鱼背上,神雷九掌的刚劲发出,立将一只大木鱼打成了一堆碎片。鱼上树蹬蹬蹬连退数步,一跤坐倒,脸色一时间苍白如鬼。他手臂受巨力震荡,全身酸麻,但真正让他呆愣的是心中的惊骇。要知他的大木鱼乃是以南海铁心木雕成,坚逾铁石,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大木鱼不知替他挡过多少兵器,从未留下半条裂缝,但今夜竟给楚天英空手一掌打得稀碎,这叫他脑子如何转得过弯来。

“撤。”那特使低喝一声,身子两个起落,已消失在山背后。

楚天英想要追上去,两只脚却似有千斤之重,无论如何也移不得半寸。

“是大哥,不是大哥,是大哥,不是大哥。”他心中两个声音不住狂叫,便恍似雷电交轰。

他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大哥会是邪教的教主特使。而他的眼睛却顽固的告诉他,没有错,那就是他的大哥。

群魔本跃跃欲试,有的围攻李定,有的便向楚天英围上来,待见楚天英一掌便将鱼上树仗以纵横武林的大木鱼打了个稀碎,鱼上树一跤坐倒更不知是呆是傻是死是活,无不心胆俱裂,待听得那特使一声撤,当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刹时间跑了个无影无踪。鱼上树虽然呆坐,只是内腑稍虽震伤,伤势不重,爬起来就溜,没了大木鱼在手,跑起来倒还更快些,老魔白见午这时也收起悍勇,托着一只断掌,三闪两闪进了树林。

楚天英若有心,没有谁跑得过他的幽灵鬼影,而惊神弓下,更不知有多少魔头授首,至少白见午是无论如何跑不了。

然而那双眼睛带给他心头的震撼实在太大,放任群魔逃走,恍若不见。

李定见群魔眨眼间溜了个精光,心中大喜,突见楚天英两个呆立着不动,复又大惊,急步过来,叫道:“楚少侠,楚少侠……”自怨自艾:“唉,我不该叫你来的,那老魔白骨掌下,从无活口,你小小年纪……”他以为楚天英挨白见午那一掌,受了重伤。

楚天英身子一动,转身看向龙玉凤,道:“嫂子,你没事吧?”

他知道,这件事对龙玉凤的打击,只有比他更大,他脑中闪电般的掠过龙玉凤这大半年所受的种种委屈苦楚,不禁心中一酸。

这件事对龙玉凤的打击确实非常的重,在那一瞬间,她便如惊涛怒海中的一叶小舟,那种绝望的感觉,让她只想立时死去,但当看见楚天英强忍痛楚的关心的眼睛,一股力量忽又从心底升起,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你若不想活了,小英怎么办?”

强自抑制心神,勉力一笑,摇头道:“我没事。”

楚天英道:“十月十八,也就是后天,妙目大师将开山门,收大哥做弟子。”停了一停,续道:“妙目大师当代高僧,法眼无差,也许……也许是我们看错了。”

龙玉凤又点了点头,道:“有可能,我们去少林寺。”

一旁的李定听了他两个的对话,吃了一惊,瞪眼看着楚天英道:“原来你不是楚天雄少侠。”

楚天英点了点头:“我是楚天英。”随又补充:“楚天雄是我大哥。”

当夜回到李定庄上,第二天早上,楚天英龙玉凤动身赶赴少林寺,李定则与家少收拾改扮一番,远走异乡,躲避白见午可能的报复。

李定送给楚天英两个两匹马,楚天英也不推辞,两人放马而行,到第二天午后,才赶到少林寺。

只见寺首东侧,摆着一座擂台,上书四个大字:比武招亲。台上两个人拳来脚往,正在比拼,台下四周至少围了几千名各式打扮的江湖汉子,叫好哄笑声在山脚下就能听得到。

楚天英道:“这是地仙剑的孙女儿周萍比武招亲,围了这么多人,大哥的拜师仪式只怕是结束了,我们没能赶上。”

龙玉凤淡淡一笑,道:“你可以上台去,以你的武功,这地仙剑的孙女婿非你莫属,只不知那周萍相貌儿如何?”

楚天英笑道:“我可以肯定,若与嫂子比,绝对是乌鸦比凤凰。”

龙玉凤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有什么好。”但脸上的血色随即退得干干净净,转开了头。但楚天英还是看到了她眼中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苦涩,心口一震,气血翻涌,只想大打出手,却找不到目标。

到寺门前,楚天英对接待的小和尚报了身份,说了要找楚天雄。眼见小和尚进去,楚天英一颗心怦怦直跳,实不知往下会是一种什么情形,他偷眼看向龙玉凤,龙玉凤俏脸惨白,半点血色也无。

大约过了盏茶时分,猛听得一声高叫:“小英。”声未落,楚天雄旋风般奔了出来,满脸的欣喜激动,但奔到两人面前,却忽地一愣,去龙玉凤脸上一扫,叫了声:“玉凤妹子。”转眼看向楚天英,一脸的迷惑,道:“你是……”

楚天英心中怦怦狂跳:“大哥不认识我,难道那晚上真不是他?”凝神看楚天雄的眼睛,楚天雄回看着他,眼中的迷惑是那么真诚坦然,道:“你……你是小英?怎么……怎么可能?才半年多不见面啊。”但脸上的疑惑慢慢的变成了欣喜,猛地一把抱住楚天英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狂叫道:“是小英,你是小英。”竟就这么抱着楚天英往寺里狂奔。

楚天英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但却忆起小时候楚天雄每年回来省亲,他迎出去,楚天雄都是这么把他拦腰抱起,一直抱进大门才放下来,眼眶不由自主的潮湿了,低叫:“大哥。”

楚天雄直把他抱到一口大水缸前才放他下来,拉他往缸中看,道:“小英,你看。”

水清如镜,映照着两张脸,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惟一不同的是脸上的神情,一个欣喜激动,一个迷悯无措。

楚天雄发现了楚天英的脸色不对,一凝眉,道:“小英,怎么了?”

楚天英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面前的这张脸,真挚而坦然,决无半点的虚假。

从小,楚天雄就是固执而骄傲的,他决不撒谎,因为他不屑于撒谎,更不会做戏。

“这是大哥,那是另外一个人。”楚天英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猛地拦腰抱起楚天雄,大叫道:“大哥。”

“小英。”楚天雄也笑了,兄弟俩紧紧拥抱。

“嫂子,这才是大哥,那绝对是另外一个人,盐帮的也是。”楚天英对着不远处呆立着的龙玉凤激动的大叫。

楚天雄一皱眉,道:“小英,你该叫她姐姐。”

楚天英洋洋得意:“大哥,你错了,我就该叫她嫂子,我跟你说,你这老婆还是我帮你娶的呢,抱大雄鸡拜的堂。”

“胡闹。”楚天雄皱眉。

“小雄。”不远处一声低唤。楚天英转头看去,只见照壁后转出一群僧人,当先三个老僧,都是白须飘飘,只怕均已有百岁之龄,却均是红光满面。

“师父。”楚天雄应了一声,拉楚天英的手,道:“小英,过来叩头。”快步过去,指着当中一个老僧道:“这是我师父妙目大师。这位是师伯妙法大师,这位是师叔妙慧大师。师父,这是我弟弟楚天英。”

楚天英趴下叩头,妙目中等个头,身材单瘦,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衣,外貌毫无特异之处,惟有两眼中流露出的湛湛神光,才让人感觉到他的非凡。

妙法个头与妙目差不多,但却胖多了,妙慧同样单瘦,却比两个师兄要高出一个头。

妙目微微一点头,对楚天雄道:“小雄,你该上台了,为师与你师伯师叔亲去给你押阵。以你武功,夺魁不难,也只有地仙剑的孙女儿,才配得上我老和尚的小徒弟。”妙目说着呵呵而笑,楚天英却全身一震,看着楚天雄道:“大哥,你要上台比武招亲?”

楚天雄点头:“是。”

楚天英脸上变色,道:“不行,你有妻子的,怎么可以再去招亲。”

楚天雄一皱眉:“小英,别胡闹,我可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楚天英气急败坏:“是娘亲口应允的,我抱大雄鸡替你拜的堂,大哥,你可知道,嫂子大半年来受了多少委屈,做人可不能不讲良心。”

不远处的龙玉凤俏脸惨白,牙齿紧咬嘴唇,身子摇摇欲坠。楚天英忽地跑过去,拉了她手道:“嫂子,你来。”硬将龙玉凤拉到妙目面前,道:“妙目大师,我大哥在家里是娶了亲的,这便是我嫂子龙玉凤,他不能上台去比武招亲。”

妙目脸一沉,道:“小雄,怎么回事。”

楚天雄跪下道:“师父,这女子确是龙玉凤,我和她的事你也知道的,但后来弟子家门不幸,他父亲提出退婚,所以我们未能成亲。”

妙目点了点头:“这事你回禀过我。”他看向楚天英:“但你的话……”

楚天英急了,道:“妙目大师,是这样,他们先是没成婚,但我嫂子自己并未悔婚,我娘亲口答应的,然后……”

他话未说完,楚天雄劈口打断,道:“不必说了,那纯粹是胡闹,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做过的事,决不后悔。”他看向龙玉凤,道:“玉凤妹子,当初是不是你父亲提出要退婚,然后我亲手写下了退婚书,这些事情,你只须说是,或者不是,其它的,说什么也没有用。”

“大哥。”楚天英怒叫。

楚天雄不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龙玉凤,龙玉凤回看着他,身子不绝的颤抖,嘴唇给咬破了,一缕鲜血缓缓流出。

“是。”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然后车转身,飞身出寺。

“大哥你……”楚天英怒视着楚天雄,猛一顿足,大叫:“嫂子。”追出寺去。

龙玉凤肝肠寸断,她再没想到,苦忍到今天,会是这么个结局。她眼中甚至没有泪,但心里却在流血。暗叫:“婆婆,你告诉你苦命的儿媳,我该怎么办?”

楚天英追上来狂叫:“嫂子。”他拦着,龙玉凤闪开身子又跑,连闪两次,楚天英急了,猛地抓住了她双手。龙玉凤连挣两下没挣脱,哭叫道:“小英,你放开我,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楚天英一挣,放开手,眼见龙玉凤飞步往山下奔去,一咬牙,复又追上去,跑到龙玉凤前面,霍地抽出九鬼剑,指着自己咽喉道:“嫂子。”龙玉凤一怔,停下步子,哭道:“小英,你何苦如此?”

楚天英深吸一口气,道:“嫂子,你听我说,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认了你,你就是楚家的媳妇,大哥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他根本就没有权力说不。现在你跟我回去,大哥不是不爱你,他只是想做地仙剑的孙女婿,待我上台去把那周萍抢过来,到那时,看他还有什么想头。”

龙玉凤泪水微收,想了一想道:“但那时若你大哥还不认我呢?或许他真的不爱我呢?”

“他姓楚,他就得认,他还不认,我揪他到娘的坟头前,我看对着娘的坟堆,他敢说不,至于他爱不爱你,以前他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我说了,他现在就是想做地仙剑的孙女婿,哼,地仙剑的孙女婿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九幽剑的徒弟呢。”

“什么?”龙玉凤大吃一惊:“那天在蛟潭遇到的那位前辈真是九幽剑袁矮子?”

“是。”楚天英一点头,道:“嫂子,你相信娘,相信我,你是楚家铁板钉钉的儿媳妇,谁也否认不了。”

龙玉凤略一犹豫,终于点头。

楚天英大喜,道:“我们快回去,大哥武功太高,来头又太大,别连对手也没有,三、两下就定下了亲事,便有些麻烦,不过即使如此,我也要他改过来。”

两个飞步回去,不出楚天英所料,楚天雄上台,三招打下三个对手,便再无人上台,楚天英两个刚到场外,那地仙剑的孙女儿周萍已站了出来,对楚天雄道:“楚公子,照先前定下的规矩,你要做一天的擂主,若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人上台,你接我三剑,接得住,便算过关。”

台下群雄哄笑四起:“这三剑肯定接得住啦。”“老婆刺老公,难道还舍得用力不成。”

龙玉凤凝目看那周萍,十七、八岁年纪,肤色如雪,眉目如画,实也是个罕见的美人,低吁一口气,道:“周家妹子挺漂亮的,这我就放心了,否则我便不许你上台。”

楚天英微微一笑:“我也放心了,虽不能跟嫂子比,但也不是乌鸦和凤凰比,至少可以算只小母鸡吧。”

“胡说。”龙玉凤终给他逗得一笑。

楚天英大笑声中,一声长叫:“不必等到明天,挑战的今天就来了。”凌空跃起,两个跟斗翻上了台。

周萍往楚天英脸上一扫,不由一愣,再看看楚天雄,道:“你们?”

楚天英嘻嘻一笑:“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但有一点绝错不了,这楚家的儿媳妇,你做定了。”

周萍脸一红,旋身下了台。

楚天雄没想到楚天英会上台挑战,皱眉道:“小英,你搅什么鬼?”

楚天英沉下脸去,低声道:“哥,嫂子是娘亲口认下的,你不认也得认,认也得认,我知道你想做地仙剑的孙女婿,但你没资格了,我恰好还没老婆呢,你就把她让给我吧。”

“胡闹,你下去。”楚天雄眉头一沉。

“你接招吧。”楚天英嘻嘻一笑,拉开架子。

楚天雄不理他,向下面一群僧人中叫道:“戒律堂首座大苦师兄?”

那群僧人中走出一个中年僧人,正是少林寺掌戒的戒律堂首座大苦,向上沉声喝道:“台上那少年,你是原少林金刚门弟子楚天英?”

“大哥你。”楚天英愤怒欲狂,他没想到楚天雄为把他赶下台,竟在这种场合提起家门旧事。

楚天雄不动声色,道:“怕丢脸,就下去。”

“我偏不下去。”楚天英一昂头,对那僧人叫道:“是你家小爷,怎么着?”

大苦脸一黑,他是少林二代弟子中著名的好手,与方丈大拙,罗汉堂首座大巧,藏经阁首座大智并称少林四大罗汉,尤其执掌刑堂,铁面无私,少林小辈弟子见了他无不背脊发冷,倒还没见过楚天英这么狂的,喝道:“金刚门弟子楚江龙犯事,你已和你爹一道,被逐出少林,禁止使用少林武功。”

台下群雄大哗,楚天英心中无边火起,怒叫道:“我爹爹是冤枉的,你们这些秃驴,瞎了狗眼。”

“小英。”楚天雄怒叫一声。

“闭嘴。”楚天英霍地转头,眼睛里如要喷出火来,复转头看着一张脸黑如锅底的大苦道:“你扮着你那张死人脸做什么,告诉你,小爷压根儿就没把你少林的三脚猫把式放在眼里,你睁大狗眼看着,小爷用半招少林武功,小爷这楚字就倒过来写。”

群雄议论声四起,人堆里更不知谁叫了声:“好,有气魄。”

龙玉凤早知楚天英性格偏激,惹他火了,当真天王老子也敢踹上一脚,眼见他狂气大发,竟在少林寺里大骂秃驴,既为他担心,也隐隐的为他感到骄傲。

因为楚天英不是无缘无故的发狂,他是在为自己至亲的人鸣不平。

许多人有气不敢撒,而楚天英有气就敢发出来,不管天塌也罢,地陷也罢。

妙目气得脸色发青,道“好好好,小雄,你该知道怎么做。”

楚天雄拱手,道:“是,师父。”回转头看着楚天英,叱道:“小英,你太放肆了。”

楚天英一脸阴冷,道:“大哥,把妙目老和尚教你的少林功夫全使出来,别三招都接不住,可就丢光老和尚的老脸了。来吧。”大喝一声,一招“鬼手封门。”轻飘飘一掌向楚天雄前胸按去。

楚天雄嘿的一声,左掌一封,右掌中宫直进,劈击楚天英胸膛,正是大力金刚掌的第二式“金刚撞钟”,招式平平,但功架严谨,劲力凝重,仿似有数十年功力一般,下面识货的便轰然叫起好来:“好啊,不愧是妙目大师亲传的弟子。”

楚天雄掌到中途,却霍地失去了楚天英身影,同时间左耳边风声嗖然。楚天英身法之快,直若鬼魅,楚天雄大吃一惊,身子往前一跨,反手劈掌,换成了达摩掌中的“罗汉回头”,却又已失去了楚天英的身影,同时间后背左臀,同觉风声有异,慌地变招。

楚天英心头无名火起,既恼楚天雄无情,更恨少林秃驴无眼,再不管大哥不大哥,势要叫少林的得意高徒栽个大跟头再说,因此毫不留情,一起手就全力展开。黄泉鬼手本就诡异莫测,更配上飘忽无据的幽灵鬼影身法,瞬时间满台都是他身影,楚天雄全然陷入挨打之局,更莫想还得一招。

台下群雄惊咦声四起,比武之先,谁都料定楚天雄必胜,少林三大神僧之一妙目晚年亲传的弟子,岂是小觑得的,况且楚天雄先前上台,三招打下三名好手,震得天下群雄再无人敢上台应战,武功之强,有目共睹,却再也想不到,他在楚天英手底,竟是一招也递不出去,完完全全的一边倒,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纷纷议论:“这哥哥怎么还打不过弟弟。”“这少年学的是哪一门的武功。”“少林派这个人可丢大了喽。”

少林群僧包括妙目在内,也个个一脸惊异,妙慧霍地站起,叫道:“黄泉鬼手,这少年是九幽剑袁矮子的弟子。”

“啊。”妙目腾地站起来,便在这时,楚天雄在苦守二十余招后,终于肩头中招,腾腾腾栽出数步,虽未跌下台来,却也已是狼狈不堪。

楚天英背手立定,看着他道:“大哥,对不起,我只想告诉你,少林武功并非天下无敌,不能有了妙目这个师父就不要爹了。我同时还要告诉你,做人要讲良心,嫂子实在是个好女人,我希望你就此回头,再要倔,我会去找你的师父妙目理论,问他对不遵母命、不孝不义之人的看法。”

楚天雄哼了一声,跃下台去。

妙目脸色铁青,回头就走,少林群僧一时退得干干净净。

先前楚天雄在台上时便已无人上台挑战,这时目睹了楚天英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功,更是再无人上台了。

等了一会,周萍跃上台来,与楚天英四目对视,她脸上微微一红,垂下眼帘,道:“楚二公子,照规矩,明天这个时候,你接得住我三剑,便可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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