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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05 16:01:35

鬼剑小子第五章

九幽门内功名为幽冥鬼气,走的是纯阴的路子,练出的功法,便也是鬼气森森,掌法名黄泉鬼手,剑法名九幽鬼剑,身法名幽灵鬼影,真是无处不有鬼。

但楚天英恰是人小鬼大,正对了路子,学得兴致勃勃,进展奇速,连袁矮子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子,天生就是个鬼。”学习九幽门功法之余,袁矮子仍叫楚天英勤练神雷九掌和惊神十八射,因为双蛟内丹一阴一阳,若只练阴功,一则可惜了内丹的阳气,二则时间久了,内丹阳火不能疏泄,火热内盛,终是大害。九幽门本另有暗器小鬼追魂针,但袁矮子认为惊神十八射威力奇大,加上时间紧,小鬼针便不练也罢。

武功进展一日千里之余,另有一件奇事在楚天英身上发生,他突然开始长个头,而且是飞长,简直是一日一变,袁矮子刚开始教他时,比他还高一点点,但到三个月后,袁矮子要离开时,连他的肢胳窝都挨不到了。他自己是又惊又喜,袁矮子却并无惊奇之色,点头道:“你当年给霹雳丹的燥阳之火烧干了骨髓中的精水,所以不长个头,现在服了双蛟内丹,阴阳双补,骨髓中精水释放,那还不象久旱逢春的苗木一般疯长,双蛟内丹的潜力大着呢,好好坏坏,你小子就慢慢受用吧。”

真正惊奇的是龙玉凤,眼见楚天英象有若神助一般一天一个样,真是惊喜交集。而且楚天英越长越象楚天雄,稍一大意,便会认作是一个人。有一回,楚天英把楚天雄的旧衣翻出来穿上,天黑时回家,龙玉凤一时眼花没有看清,喜叫:“天雄哥。”扑上来就抱住了他,直到楚天英连叫两声嫂子,她才清醒过来,闹了个面红耳赤。

忽忽数月,这一日,楚天英去蛟潭,路上忽见一对狐狸在嬉戏,一时顽皮心起,叫道:“捉迷藏吗,算我一个。”展开幽灵鬼影身法,飞身过去。两头狐狸大惊,扭头就跑,楚天英一声长笑:“不跟我玩?那可不行。”倏到抢到两狐狸前面,两头狐狸魂飞魄散,忙转身奔逃,逃出丈余,楚天英又抢到了前面,接连数次,两狐惊慌起来,这小东西甚是滑头,啾啾两声,忽地一东一西,分散奔逃。

楚天英大笑:“这是考我功夫来着。”打起精神,将功法运到极致,霍地抢到东面,那狐狸一惊,急忙转身,他却已掠到西面,抢在了另一头狐狸的前面,先前那头狐狸见他到了西面,又转而东逃,逃不出两步,楚天英又拦在了前面,只得又折转头来,西面那头狐狸也是如此。反复多次,两狐狸虽分开奔逃,却始终脱不出楚天英的拦截。

狐狸以狡猾灵活出名,一般的狗能赶上狼,却赶不上狐狸,但楚天英以一人之力,却能同时拦住两头分散奔逃的狐狸,身法之快,几乎不可思议。

楚天英心中得意,蓦地里仰天长笑,同时间脚下不停,围着两狐狸急转圈子,转到极处,似乎有数十个人,将两狐狸围在了中间,两狐心胆欲裂,步步倒退,楚天英步步紧逼,圈子越缩越小,蓦地里一狐狸脚后跟一软,竟拉了一泡稀粪出来。

“臭死了,臭死了,没用的家伙,不跟你们玩了。”楚天英一声长笑,转身向蛟潭奔去。到蛟潭边,袁矮子并不在惯常呆的山洞里,他还以为袁矮子出洞散步了,转身出来,高叫两声:“师父。”谷鸣山响,却并不见袁矮子应声。

楚天英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绕潭一圈,到那日拜师的大石前,忽见大石上写了几行大字,下插着一柄小剑,正是袁矮子平日形影不离的九鬼剑。那石上写道:“小英吾徒,为师去了,勤练功,莫作恶,人可欺,鬼不可欺,作恶多了,终会有报。九鬼剑留给你,此剑虽有鬼名,行的却是君子之道,谨记,谨记。”

那柄九鬼剑,正刻在“记”字的最后一笔上,入石半尺,这石上的字,显然是袁矮子以此剑刻出。

“师父。”楚天英一声悲叫,泪水夺眶而出。相处虽仅数月,但袁矮子为人亲切随和,和楚天英虽名为师徒,却更象爷孙,无拘无束。

楚天英拜了三拜,取下九鬼剑,就在大石前,将袁矮子所授掌法剑法身法逐一演习一遍,这才恋恋不舍的回来。

一路上只是寻思:“师父说的那老水怪到底是什么精怪,以师父如此武功,竟仍然克制不住?”

龙玉凤自那日误将楚天英当做楚天雄后,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属,楚天英知道她心中实在想煞了大哥,便劝她一起出去找人。袁矮子严禁楚天英向外透露曾跟他学过武功,楚天英不知袁矮子为什么会有这个禁例,虽然不理解,却也不敢违背袁矮子的话,但换个法子,告诉龙玉凤,他拜了那天在蛟潭遇到的高人为师,至于那高人是谁,师门禁令不好说,但有一点他可以保证,他不仅仅是身体长高了,武功更高了十倍不止。龙玉凤犹是半信半疑,楚天英眼光一转,看见了门口的石狮子,说道:“这石狮子缺了半边脑袋,太难看了,叫人换过一个吧。”一跨步,忽地到了石狮子面前,手掌轻轻一拂,身子一晃,又回到了原处。

他这一来一去,形若鬼魅,龙玉凤眼睁睁的看着,却就是没看清他身子是怎么动的,又惊又喜,拍掌道:“小英,以你这样的轻功,确实是天下去得。”

楚天英微微一笑:“是吗,你看那石狮子。”随手拾起一粒小石子,屈指一弹,那小石子打在石狮子身上,那石狮子突地扑的一声,腾起一团石雾,待石雾散去,石狮子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石粉,堆起有尺许来高。

龙玉凤这会儿才真的惊住了,睁大了凤目,半晌做声不得。她实在无法想象,就楚天英刚才那轻一掌,竟就把那石狮子打成了这样一堆石粉,然而一切是亲眼所见,再不会假。

出外去找楚天雄,江湖闯荡,龙玉凤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楚天英出什么事,她对不起九泉下的婆婆,也没脸和楚天雄见面,楚天英既有这份功夫,她还担心什么,再不犹豫,第二天便动身远行。

头天晚上叔嫂两个商议,龙玉凤愁着天下茫茫,不知到哪里去找楚天雄,楚天英道:“少林弟子遍天下,消息极是灵通。而且由于他们严禁哥哥使用少林武功,对哥哥的行踪自然有所把握,我们到少林寺去讨消息,绝错不了。”他这主意颇有创意,龙玉凤当即同意。

其实楚天英另有想法,他心下寻思:“少林秃驴们也太可恶,小爷找上门去,好便好,不好时,便大闹少林寺,且看我九幽门的幽冥鬼气与他少林的易筋经,到底哪个厉害些。”他本就天怕地不怕,此时技艺初成,更是豪气冲天。

交待家人好生看守门户,叔嫂两个第二天一早动身,楚天英想着又能见到大头蛟几个,心下兴奋,想:“几个月不见,闹江蛟他们不知还认不认识我这个老大?”

到江边三蛟帮所在的小村子里,触目却是大吃一惊,村子大半已给烧毁,残檐断壁之间,几只乌鸦飞来飞去,呀呀嘎嘎的叫着,黄昏落日,一片凄凉。

“闹江蛟他们怎么了?是遭了仇家?还是给官军清剿了?”楚天英心中即惊疑又难过,正自伤感,忽地一眼瞥见一堵断墙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正向这边张望。距离甚远,但楚天英眼睛锐利之极,霍地叫了起来:“疤眼七。”

疤眼七是大头蛟手底下一个小头目,楚天英还记得他的样子,一口叫了出来。

他身子一晃,已到了断墙上,他身形实在太快,疤眼七全没见他是怎么来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已站了个人,一惊之下,一跤坐倒,惊叫道:“有鬼,有鬼。”

楚天英又笑又气,喝道:“见你的大头鬼,我是老大。”

“什……什么老大?”疤眼七兀自一脸惊疑的看着他。

楚天英知道自己身形变化实在太大,倒也不怪,道:“几个月前帮你们从大牢里救出你们大哥闹江蛟的,你不认得我,总认得这把弓吧。”说着把弓取下来,递到疤眼七眼前。

惊神弓曾是三蛟帮镇帮之宝,疤眼七还拉过两回,只是没拉开,自然是眼熟之极,惊惶之心稍收,叫道:“弓倒是不假,可救我们大哥的老大是个娃娃,可不是你这么昂藏一条汉子。”

楚天英恼了起来:“什么娃娃?娃娃就不能长大吗?你仔细看看。”挤眉弄眼,他变化虽大,眉眼终是有几分相像,疤眼七终于认了出来,叫道:“你……你还真有几分象老大,可……可有长得这么快的人吗?”

“这等罗嗦。”楚天英哼了一声,信口胡诌道:“人长有几种长法,一种是吃奶长,一种是见风长,还有一种是拔毛助长。我这是见风长,只是现在没刮风,若是刮了风,我长给你看,一夜可长丈八高呢。”

“皇天。”疤眼七吓得打跌:“若是这等长法,有得三、五个月,不就撑着天了?”

“撑着天的也有,前朝梁山好汉中有个云里金刚,便是我这样的,不过也要看顺风逆风,顺风长丈八,逆风缩丈九,反缩一尺,上回你们见我象个娃娃,就是给逆风吹的了。”

这时龙玉凤已走了过来,听了楚天英的满嘴胡扯,笑得打跌,顿足道:“小英啊。”

楚天英忍住笑,喝道:“休叫皇天,我问你,你们的寨子是怎么回事,闹江蛟几个呢?”

疤眼七一听苦起了脸,道:“禀老大,我们的寨子给人挑了,三位帮主也给打成了重伤,我来寨中,就是找散落的金银,好给三位帮主疗伤。”

楚天英一听跳了起来:“什么人这等大胆,竟敢打伤我手下弟兄,闹江蛟三个在哪里?快带我去。”

“有老大给我们做主,三位帮主有救了。”疤眼七一轱辘爬起来,当先领路,到村外一座荒山中,只见大大小小搭着十几个茅棚,当中一个大茅棚里,闹江蛟三个并头躺着,都是一脸伤病歪歪的样子。

疤眼七兴冲冲跑进去,叫道:“帮主,老大来了,这下有救了。”

闹江蛟精神比大头蛟白面蛟略好,闻言一喜,勉力撑起身子,叫道:“老大来了,太好了,老大在哪里?”说得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忙有小罗喽给他捶背。

疤眼七指着身后的楚天英道:“这就是老大。”

闹江蛟拿眼去楚天英身上上上下下一看,一脸失望,喝道:“胡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老大,老大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

疤眼七急了,道:“帮主你不知道,老大是见风长,顺风一夜可长丈八,所以由娃娃长大了。”

“再胡扯,看打。”闹江蛟这下真个恼了。他见识到底广些,如何肯信。

“闹江蛟,你真个不认得我了?”楚天英霍地抢前一步,一运功,身子竟就缩下去老大一截,脸也小了许多,挤眉弄眼。原来他幽冥鬼气有成,全身肌肉骨骸,竟可自由收缩伸张,他这会儿的样子,与没有长个头之前,差不多就是一模一样了。

这下闹江蛟认了出来,一跳而起:“真的是老大。”却是身子一软,往前栽了下来。

“不要动。”楚天英一把扶住,伸指去闹江蛟脉搏门上一搭,幽冥鬼气循经透入闹江蛟体内,一探,立明端倪,叫道:“你是给人以阴功伤了三阳经,所以气短咳嗽。”

闹江蛟大是叹服,叫道:“老大就是老大,我兄弟三个都是给那人妖阴功伤了,胸口就象有一团冰塞着,稍动一动就气喘咳嗽,精神一日不好一日,吃了几剂药也不见好,眼见是不行了。”

这时大头蛟白面蛟也睁开眼睛来,看着楚天英,却是说不出话来。

楚天英喝道:“说什么傻话,这种不入流的功夫,放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不值一哂,就能要人命了?放松身体,看我给你治。”将幽冥鬼气透入闹江蛟体内,去闹江蛟堵塞的经胳上一撞,立将闹江蛟闭塞的经胳冲开。闹江蛟只觉胸口一轻,就好象给人搬去了一块压在胸口的万斤巨石一般,跳将起来,大大的喘两口气,搂头就拜,喜叫道:“多谢老大再次救命之恩,老大真是了不起,那些狗屁名医,给你提鞋都不配。”

楚天英先前牛皮吹得邦邦响,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把握,只是猜着若能打通闹江蛟闭塞的经脉,说不定病就好了,但到底是不是这样,却是一点底也没有,这时一指见功,又惊又喜,昂起头道:“那是自然,你以为老大是给人白叫的。”旁边的龙玉凤见他胡吹海侃,不免皱眉,但心底却也暗暗惊奇:“小英什么时候竟学会了给人治病,教他的那个矮子剑仙难道真是天地三剑中的九幽剑?那小英的福气也太好了。

这时楚天英抓住了大头蛟白面蛟的手,探得两人伤势一模一样,便也依样葫芦,同样是手到病除,大头蛟两个爬起来,也是搂头拜倒。

三蛟伤势尽去,立命手下喽罗准备酒菜,招待楚天英两个。楚天英介绍了龙玉凤,三蛟见龙玉凤美若天仙,皆是啧啧称赞,那大头蛟是个憨人,对着楚天英大拇指一竖,赞道:“不愧是老大,连嫂子都比别人漂亮。”

他这话不伦不类,连楚天英也笑得喷酒,叫道:“我嫂子漂亮,那是我哥哥的本事,跟我可不相干,哪天等我也讨一个漂亮的,叫你们开眼。”说着话,往龙玉凤脸上一瞟,这时龙玉凤因为笑,晕红了脸,更是灿若桃花。楚天英心底大赞:“嫂子是真的美若天仙,再想在世间找个象她这样又漂亮又心好的女子,只怕是很难了。”

席间说起打伤闹江蛟三个的事,楚天英道:“你说打伤你们的是个人妖,什么意思?”

闹江蛟道:“那家伙不男不女,明明是个男人,但行事说话,都象个女人……”

他没说完,楚天英瞪大眼珠子道:“那人是不是四十来岁,中等个头,雪白一张脸。”

闹江蛟三个一齐点头:“正是。”白面蛟在三蛟中最为机灵,道:“莫非这人和老大也结有梁子?”

“何止是结有梁子,梁子大了,我楚家有今天,就是打见了这人妖开始。”楚天英咬牙切齿:“我四处找他不着,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人应该是呆在一艘怪船上的,你们是在船上碰着他的?”

闹江蛟道:“是,那天我们在江上见到一艘怪船,圆圆胖胖像个大老鳖,四面却都镶着铁甲,老二领人先摸上去,却给那人妖一掌就给打下了水,我和老三也都是一个照面就给他打伤了,小的们救我们上来,那妖人却兀是不甘心,直追到我们寨子里,打伤了十几个兄弟,更放了一把火。”

“哪天给老子逮住了,老子非狠狠的咬他两块肉下来不可。”大头蛟咬牙切齿。

楚天英叫道:“我定能如你所愿,那人妖打伤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船往哪个方向去了?”

闹江蛟道:“就是四、五天前,他船往上去了,一直没下来过。”

楚天英瞪着他:“你们怎么知道?”

闹江蛟咬牙道:“我们恨他切骨,武功上虽然不是他对手,但水上对敌,凭的不全是武功,小的们准备了不少破船的家伙,日夜盯着江面,只要他敢转来,定要叫他留在这里。”

“很好。”楚天英霍地站起来,道:“你们可有快船,我们沿江而上,定要逮着这王八羔子。”

闹江蛟脸有惭色:“我们都是小船,逆水行不快,不过江口有客船,可直达成都,即快又稳。”

“我们现在就去坐船。”

“好。”三蛟一起站起来。

楚天英摇手:“即是坐客船,你们便不必去。”

闹江蛟道:“我们一道去,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白面蛟也道:“是呀,我们功夫不行,水上可都是行家,那人妖打不过老大,说不定会从江里遛走,那就用得着我们了。”

楚天英一昂头:“水下又怎么着,那人妖便是逃进东海龙宫,小爷也定能揪他出来。”

他如此说,三蛟便知道他会水,颇有些失望,闹江蛟道:“即如此,我们便在寨中静待老大的好消息。”

楚天英急不可待,当下抱拳作别,到江口,那客船是十天一班,第二天恰好便要启航。楚天英大喜,暗叫:“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也许老天爷注定,那人妖这趟活该落在我的手里。”

上了船,各要了一个舱住下,船上专有吃饭的地方,楚天英本没有心思吃,事实上他练气有成,三、五天不吃饭,也并不觉得饿,但龙玉凤要去,他便陪着去。吃着饭,龙玉凤低声道:“小英,左舱角那个人,神情十分奇怪,你留意没有?”

原来龙玉凤心细,江湖险恶,楚天英虽然武功大进,,但终是小心为上,因此处处留心。楚天英一则艺高胆大,二则满脑子全是那怪船和那人妖,身边的事全没留心,这时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却又笑道:“大概是嫂子太漂亮了,人家多看几眼吧。”

龙玉凤红了脸,嗔道:“小英,和嫂子不可以说这种话。”略顿一顿,道:“不是的,那人的眼光非常奇怪,他不看我,老是盯着你看,眼光又凶又狠,仿佛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和我有血海深仇?哈。”楚天英哈哈一声,霍地转头,眼光如闪电射出,果见左舱角那人在恶狠狠盯着他。那人三十来岁年纪,相貌平平,楚天英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他,但那人看着楚天英的眼光里,则显示他不但是认识楚天英的,而且正如龙玉凤所言,他和楚天英还有着血海深仇,他这会儿的样子,简直就想把楚天英咬上一口。

楚天英一愣,霍地跳了起来,他天生是个闯祸的祖宗,他不去惹人,别人就该偷笑了,这人竟敢来惹他?

“小英,不要惹事。”龙玉凤一声没叫住,楚天英已一步跨到了那人面前,恶狠狠叫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想吃肉还是想啃骨头?”

那人盯着楚天英时一脸仇恨,但当楚天英逼过去他却低下了头,不言不动,显然对楚天英颇为忌惮,不敢当面交锋。他摆在桌子上的双手紧捏成拳头,捏得关节处都发白了,不住的抖动着,非常清楚的透露出他内心愤怒与害怕交织的心态。

“跟小爷装死狗吗?”楚天英尤是不肯甘休,龙玉凤赶过来拉他:“小英,算了。”

“朱四,发生了什么事?”舱外进来个人,站到那汉子旁边。显然是那汉子的同伴。

楚天英冷眼看这人,也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并不相识,这人也抬眼向他看过来,倏地连退两步,面色大变,两眼狠狠的盯着楚天英,眼光中所射出的仇恨愤怒,比那什么朱四还要强烈得多。楚天英一怔,怒火上冲,跨前一步,几乎帖到那人脸上去:“怎么着,你也想咬我一口?”那人身子剧烈的抖动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不答楚天英的话,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闪过楚天英,和那朱四并肩出舱。

“没骨头的家伙。”楚天英哼了一声,坐下来继续吃饭。龙玉凤沉思不语,楚天英以为她是担心,道:“嫂子,不要怕,这两小子装死狗就算了,若是敢伸头,我一个指头就能把他们全挑进江里喂王八。”

龙玉凤摇了摇头,道:“小英,你想过没有,这件事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楚天英不明白。

“这两人看你的眼光,明显和你有深仇大恨,也就是在此之前,他们认识你,并和你结过仇。”

楚天英摇头:“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这两小子结过仇。”

龙玉凤道:“我说这事怪,不是怪在你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他们结过仇,而是怪在他们为什么把你当仇人,因为在此之前,你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楚天英一拍额头:“ 对呀,我这样子是新造出来的,现在就是娘见了我,也要陌不相识,他们怎么就认识我了。”

“这说明一件事,他们真正的仇家不是你,他们认错人了。”

“是了,哈,这些家伙,害我浪费不少表情。”楚天英恍然大悟。其实他脑瓜子不是不灵光,只是他没有龙玉凤细心,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这也合他喜欢惹事的天性,若什么事都往细里想,哪有那么多祸闯出事,那岂非太不好玩了?

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楚天英便丢开一边,然而龙玉凤却反而把一双细眉促得更紧了,楚天英道:“嫂子,想什么呢?这样好了,呆会我去跟他们说,我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人,认错人了,后果是很严重的,得罪了我,那不是得罪了小鬼,而是得罪了阎王,是要下地狱的。”

他说得夸张,龙玉凤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又是皱起了眉头,道:“小英,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这样子,和谁最相象。”

“和我哥呀。上次连你不也差点把我当大哥了吗?”楚天英笑,突地想到一件事,立时眼发电光:“这两小子把我当成了我哥?”

与龙玉凤四目相对,龙玉凤微微点头。

楚天英一跳起来:“好小子,竟敢和我大哥结下梁子,看我把他们的蛋黄挤出来。”便要冲出去,龙玉凤却预有提防,一把抓住了他,道:“小英,这种小角色,不配和你哥结梁子,十有八九是在天雄哥手底下吃了苦头,所以恨死了他,你倒不必要再去找他们麻烦。”

楚天英笑了起来:“也是,这种小角色,经不起大哥一根指头,若是给大哥揍了一顿,再给我又揍一顿,他们真要想不通跳大江了。不过嫂子,我们可以从这两小子身上打听一下大哥的情况啊,大哥即和他们结了仇,肯定是碰过面是不是?

龙玉凤是太想知道楚天雄的消息了,楚天英这点子正说到她心里去,刹时红晕上脸,大是心动,想了一想,却又摇头:“你怎么去问他们,他们把你当成了你大哥,那你是和他们解释清楚你不是你大哥呢,还是就冒充你大哥去问他们?你解释,他们未必信,因为你两个太像了,不解释,难道你去问他们,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和我结了仇?那他们不把你当神经病。”

她学楚天英说话时的语气非常有趣,楚天英想想那种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学道:“喂,你们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和我结了仇,我可不记得了,哈哈……。”

两个相视大笑,龙玉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这两个人这么恨你大哥,自然会有所举动,到时再相机行事。”

楚天英大是兴奋,摩拳擦掌,只恨不得下一刻那两个家伙就找上门来。当夜暗里留神,并无动静,第二日客船启航上行,那两个人并未下船,楚天英暗里舒了一口气,心中冷哼:“只要你两个家伙不下船,就终有落到小爷手里的时候。”

他跟船上的船老大和船夫都打了招呼,请他们留意一艘古怪的乌龟壳一样的船,见到了就告诉他,因此他不必自己时刻守在船头,可以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到朱四两个身上,但一路上行,始终不见这两个人有什么异动,两人大多时候呆在舱里,偶然出舱碰着了,也是低着头,再不用先前那种眼光盯视楚天英,倒恍似没事人似的,不过楚天英可不信他们就此成了缩头乌龟,很显然,他们一定是在等待机会或者等待援手。

朱四两个没什么异动,那人妖的怪船也始终不见出现,楚天英等得心火上浮,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一日已进入重庆水面,早上吃过了饭,楚天英和龙玉凤正在船头闲聊,朱四两个走了出来。与往日不同,这日两人一身重孝,眼光也不再避开楚天英,而是像第一回见着一样,恶狠狠的直射过来。

楚天英心中一喜:“这两只缩头乌龟终于伸头了。”毫不客气的回看过去,笑嘻嘻的道:“你两个倒有先见之明,知道会短命,先给自己戴上孝了。”

朱四两个并不答腔,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走到船舱边,两人同时摸出一支信号火箭,射上了天。

楚天英精神大振:“有帮手,好极了,越多越好。”

朱四用刀一样的眼光看着他,道:“姓楚的,盐帮龙头大哥的冤魂,一万三千多兄弟的性命,誓在今天向你讨回血债。”说话间,两人同时往后一翻,翻进了江里。

这倒大出楚天英意料之外,他还以为两人会上来拼命呢,没想到竟跳了江,气得跳起来,江水滔滔,早已人影不见。以他水性,下水揪这两人上来倒也不是难事,但心中却在犹豫。他曾听父亲楚江龙说过盐帮的事。川中多井盐,采盐业发达,盐帮便是以盐工为主组成的帮会,帮中虽无特别杰出的人物,但弟子多达数万,算得上川中的一个大帮。盐帮称帮主为龙头,这一代的龙头叫解武,不过三十来岁人,为人任侠重义,甚得帮会拥戴,这时心下琢磨朱四的话:“他说他们龙头大哥的冤魂,难道解武竟死在了大哥手里?”

正自踌躇,忽听得一片声惊叫:“船要撞上了。”“快闪开。”

急转身,只见从上游急冲下来一艘大船,正对着这艘船撞过来,上游江面拐弯,那艘船出现得过于突兀,客船完全来不及躲闪,这时相隔已不过十余丈距离,一眨眼就会撞上,那条船个头比这条客船还要大得多,又是顺风顺水,这一急撞上来,客船非给当场撞碎不可。

楚天英脑中念头一闪:“冲着我来的,想把我撞下水,哼,水底小爷也不怕你们,不过小爷偏不叫你们如意。”

这时龙玉凤已是花容失色,楚天英叫道:“嫂子莫怕,区区见不得光的小伎俩,难不住我。”脚尖在船头一点,凌空跃起,身子在空中连跨两步,正落在来船的船头上。

武林中一般的轻功,身子都无法在空中移形换位,因为借不到力,但九幽门的幽灵鬼影却不同,可以借腹中真气,于旧力已尽之际重生新力,转换方位。

来船上一条大汉,约摸四十来岁年纪,黑矮粗壮,神情凶悍,掌着舵,死死的盯着下面的客船,忽见楚天英跃上船来,面上一惊,但随即凶光毕露,大吼一声,直扑上来,一个虎步,双掌带风,猛击楚天英胸口。

楚天英一听风声,便知这人练的是铁沙掌一类的硬功,心下暗哼一声:“这种粗笨功夫,小爷心情若好时,便任你打上三、五十掌,皱一皱眉头的不是好汉。”两船越来越近,没心思和那汉子纠缠,身子一晃,已到大汉身后,抓着舵往左一扳,那船霍地转向,擦着客船的边驶了过去。

那汉子一掌打空,船只急晃,仰天一跤栽倒,眼见撞击落空,又急又怒,跳起来又是双掌猛击过来,声势比先一掌还猛。

原先的楚天英,最喜欢的是以力搏力,最不喜欢的是那种使诈用巧的对手,但学了九幽门武功后,便全颠倒了过来,因为九幽门全部武功都建立在虚与幻这两个字之上。幽灵鬼影,要的就是象鬼影子一样,让对手完全看不到你的人影。幽灵鬼影的最高境界称为一步三叹,就是在一步之间,可以让对手同时从三个方向听到三声叹息。想想那种恐怖的情景,人影见不到,大白天的,却有人在你耳边脑后长吁短叹,唉的一声,胆子小的朋友那还不吓得汗毛直竖。

那汉子双掌枉自声势惊天,奈何楚天英只身子略闪,但全然落空。楚天英到了那汉子身后,一声长笑:“好掌力,待小爷拍拍你的马屁。”伸掌去那汉子屁股上一拍,那汉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手舞足蹈,直落到客船上。

他到,楚天英也到了,一脚横踩在那汉子脖子上,潜劲如山,那汉子虽伸出双手扳着他的脚脖子,却哪里扳得动半分。

楚天英一直想知道,大哥到底和盐帮结了什么梁子,厉声喝道:“你们盐帮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小爷,为的什么,说。”

但那汉子颇为硬气,虽给楚天英踩得脸皮发紫,眼睛鼓出,却是死也不开口。

这时船老大走过来,却那汉子脸上一张,惊呼道:“铁头鲨,楚公子,这人是盐帮的舵主铁头鲨,盐帮出了名的凶汉,铁布衫和铁沙掌的功夫十分有名,想不到在楚公子手底竟如此不堪一击。”

“原来你叫铁头鲨,让我来看看,你的头到底是不是铁打的。”楚天英一声冷笑,一弓身,五指抓着铁头鲨头顶,如抓一个冬瓜,直提起来,五指用力,喝道:“你说不说?”

铁头鲨的铁头给楚天英五指一抓,便如夹在一把钢钳中,头骨格格作响,仿佛要炸裂开来,双手想抬起来扳开楚天英的手,却是抬不起来,但这人也真是硬气,疼得肌肉扭曲,却咬着牙关,死不开口。

那船老大略一犹豫,对楚天英道:“楚公子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算计你?”

楚天英一扭头看着他:“你莫非知道?”

船老大探询的眼光在他脸上一扫,道:“小的听到过一点风声,但内情并不知道,那是两、三个月前的事了,盐帮因官家盐税过得重,采盐工累死累活,却挣不到几个钱,采盐的人,自己甚至还吃不起盐,密谋造反,但事机不密,给官府事先侦知了,大军出动清剿,盐帮猝不及防,包括龙头解武在内,死了一万三千多人,据说许多盐井都给血水泡红了。”

“那和我扯得上什么关系?”

船老大再看他一眼,道:“盐帮之所以泄密,据说是一个叫楚天雄的人密报的,这楚天雄是龙头解武新结拜的兄弟,却反脸告密,而且解龙头还是楚天雄亲手所杀。”

“啊。”龙玉凤一声惊呼,俏脸惨白,连退两步。同时间铁头鲨也是啊的一声狂呼,晕了过去,原来楚天英激动之下多用了一分力,铁头鲨虽称铁头,却是承受不住。

“没用的东西。”楚天英将铁头鲨扔在船板上,断然摇头道:“我不信,不可能,我大哥绝不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

船老大一怔,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楚天雄,而是他的弟弟。”

楚天英点点头:“是,我叫楚天英,楚天雄是我哥,但我绝不信我大哥会是那样的人。”

船老大道:“你大哥的事,我也只是听说而且,到底真象怎样并不清楚。”随即愤然道:“但盐帮如此公然撞船,明摆着是不把我长风帮放在眼里,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完了。”

正说着话,一个船夫急跑过来,慌张的道:“老大,看后面。”

船老大往后一看,惊呼起来:“是盐帮的船。”

楚天英往船后看去,但见大大小小好几十条船,逆江疾上,船头一条条汉子,均是一身白衣,个个神情悲愤。

船老大叫道:“赤火,金板牙,盐帮剩下的三大舵主全来了,不好,他们撞船不成,想放火烧船。”

原来来船上不少汉子张弓搭箭,箭头上都绑了火绳。

“盐帮如此公然相欺,我长风帮绝不能与他们善罢干休。”船老大又急又气,却是慌了手脚,望着楚天英道:“楚公子,这可怎么是好,若放起火来,这船上一百多条人命,怕是难得有几个能保命逃生。”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这大江之上,无遮无掩,无处可逃,盐帮几十条船,成百上千的火箭齐射过来,除了象楚天英这样的好手或船老大这样精通水性的人,确是难有几个人能逃得性命。

龙玉凤急了,道:“小英,这怎么是好,可不能让船上无辜百姓受我们的牵累。”

这时船老大忽地提起船板上的铁头鲨,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喉头上,对着追来的船只大叫道:“赤火舵主,金舵主,不论你们和什么人有仇,不能扯上我长风帮,更不能拉上这船上一百多条无辜人命,今次若能放过我们这条船,长风帮全帮上下,感激不尽,否则长风帮绝不肯善罢甘休,而铁头鲨舵主也势必一同葬身火海。”

那赤火做道士打扮,五十来岁年纪,金板牙肥头凸肚,满面油光,象个屠户,一口金牙,金光闪闪。

金板牙高叫道:“李老大,我盐帮和你长风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怪只怪你船上载了那狗贼,若你把姓楚的狗贼赶下船,我们绝不相犯,否则便休怪我们不客气。”

船老大略一沉吟,道:“来我船上,便是我长风帮的衣食父母,你盐帮要找人家的梁子,可等客人下船之后,那我们绝不插手。”

金板牙道:“即如此,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船老大道:“难道你们不要铁舵主的性命了?”

赤火神情激愤,高声叫道:“盐帮已经死了一万三千多名兄弟,何怕我们区区几百人,只要能报得龙头和众兄弟的仇,盐帮全帮上下哪怕死尽死绝,也不会后悔。”

“正是这话。”金板牙大声高叫,随手拿过一枝箭,一折两段,扬臂高呼:“只要报得龙头和众兄弟的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得罪什么人,盐帮都在所不惜。”

数百条汉子齐声高呼:“誓为龙头和众兄弟报仇。”拼命划船,有力大的已将火箭射了过来,只是距离尚远,又是逆着风,只有稀稀落落几枝落到客船上,都给船工扑灭了。

楚天英艺高胆大,但看着几百条汉子一张张悲愤的脸,也觉惊心,却始终不肯相信大哥真会做那样的事。

这时船老大叫道:“其实你们认错人了,这位楚公子并不是……”

他话未说完,楚天英霍地打断了他:“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纵声喝道:“我姓楚的和你盐帮结的梁子,休要扯上船上的无辜百姓,有种的待我上了岸,那时任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出来。”

盐帮上下几百双眼睛一齐死的盯着他,赤火厉声叫道:“这狗贼想施鬼计逃命。”金板牙怒叫道:“狗娘养的,吃我一箭。”一箭射来。

楚天英哈哈在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闪电般取下惊神弓,一箭回射,正中金板牙射来的箭,一劈两半,复又一箭,射断了金板牙手中的弓,金板牙大吃一惊,退了两步,再想不到楚天英箭技一至于斯,知道楚天英这一箭是箭下留情,若不射弓改射他人,这一箭已取了他性命。却霍地跨上一步,在赤裸着的胸膛上边拍两板,大叫道:“姓楚的狗贼,有种就冲着爷爷这里射,爷爷皱一皱眉头的,这金字倒着写。”

赤火高叫道:“弟兄们,狗贼箭法厉害,但盐帮今日便死到最后一人,也要和这狗贼拼到底。”

盐帮上下仇恨如山,再不可解,楚天英心中并无半分畏惧,不过他暗自估量形势,若给盐帮船只追上来,万箭齐发,客船势难幸免,本来凭他箭技,若痛下杀手,盐帮这数百人,至少有半数要死在他箭下,因为他共带有一百八十枝箭,至少也要射死一百八十人,却又无法下得杀手。

盐帮船只越来越近,射上船的火箭也越来越多,蓦地一声惨叫,原来是一名船夫大腿上中了一箭,船老大忙把他抢回舱里,其他人也都缩回了舱里,众船客惊慌成一片。

龙玉凤急道:“小英,怎么是好?”

楚天英眼睛四下一看,蓦地想到一计,船头一根铁链拴着一个铁锚,那铁链约摸有十余丈长。楚天英晃身过去,一扯,将拴铁链的铁环从船板上拔了出来,左手拿着铁链,右手抓着铁锚上端丈许处,大喝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叫你们见识小爷的手段。”带着铁锚舞了两圈,瞄着金板牙的船,急射出去。

那铁锚重达两、三百斤,平时在船上,要两三个大汉才拉得动,此时楚天英单手抛出,却象抛一个小石子般,急射出数十丈,船老大见他如此神力,惊得张开嘴合不拢来,暗叫:“皇天,这人敢莫是天神降世,凡人如何得有这般神力。”

铁锚飞出,铁链拉直,楚天英却并不松手,铁锚带着他,飞过数十丈江面,直射向金板牙的船。

龙玉凤惊呼一声:“小英。”

楚天英半空中回头一笑:“嫂子莫怕,看我赶这些不开眼的东西下江喂王八。”身子带在铁链上,轻如一片羽毛,他还摆一个姿势,叫龙玉凤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狗贼飞过来了,放箭。”盐帮众人百箭齐发,楚天英一掌拍出,潜劲如山,将射来的劲箭尽皆拍得倒飞回去,便这眨眼的功夫,铁锚已带着万钧巨力,猛击在金板牙船头,砰然巨震中,木屑纷飞,金板牙大船的船头给击得稀碎,江水立时倒灌进去,大船猛然一顿,包括金板牙在内,船上汉子大半栽进了江里。

铁锚撞上船头时,楚天英凌空跨步,带着铁链横飞出去,直向赤火船头上撞过去。

赤火在江湖上打滚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楚天英如此武功,竟可以一只数百斤的铁锚为武器,连人带锚飞越数十丈江面攻上船来。但他生性坚韧,明知面对楚天英如此鬼魅般的身手,绝不可能有半丝胜算,仍是一咬牙,拔出剑来,抖出十余个剑花,迎头疾刺。

楚天英冷哼一声:“这等剑术,也敢出来献丑。”屈指一弹,正中剑尖,潜劲如山,赤火如遭雷击,身子一震,长剑脱手飞出,大半个身子瞬间麻木不仁。

方自大惊失色,楚天英已疾撞上来,就这么把他撞得飞起来,跌落江中。赤火在半空中欲哭无泪,他在盐帮中,是仅次于帮主的好手,平生也颇为自负,然而在楚天英面前,却恍似一个纸扎的草人,完全不堪一击。

楚天英上船,喝一声:“都给我下江捉王八去。”身子一晃,船上数十条大汉连他人影也没看清,便全给打落江中。

楚天英大喝一声,手一挥,铁锚飞回,连人带锚,击向旁边一条大船,大船洞穿,如此依样葫芦,眨眼之间,盐帮大大小小数十条船给他尽皆打得稀烂,江水一冲,纷纷解体,盐帮帮众尽皆落水。

击破最后一条船,楚天英大是得意,仰天长笑,笑声中,手一挥,铁锚回飞向客船,这时他不再抓着铁链,而是在铁锚飞出的瞬间,闪电般跃起,站在了锚头上,凌空飞渡,更将双手反背在背后,摆足了姿势,到客船上方,身子一沉,铁锚轻轻落下。

他大展神威,显示的武功几乎不是人所能练出来的,龙玉凤又惊又喜,看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低叫:“婆婆,你看到了小英了没有。”

船老大一双眼睛鼓得差点掉到了眼眶外面,颤声道:“楚……楚公子,你……你不是人。”霍地搂头就拜:“你是神仙,你一定是神仙。”

他拜,船上众伙计行旅也纷纷拜倒,齐呼神仙。

楚天英心中大是得意,手一托:“起来罢。”

船老大只觉一股力道托着自己身子,便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直托出来,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天英这一战痛快之极,但事后与龙玉凤说起,却是心中沉重,盐帮上下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仇恨,只能用不共戴天四个字来形容,惹得盐帮如此痛恨,楚天雄做下的事,只怕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而若真象船老大所说,楚天雄是先与解武结拜,然后再出卖解武和盐帮,还亲手杀了解武,那不仅仅是不够光明正大,而简直是卑鄙无耻。

两人商议半天,都有些吃不住,两人都绝不信楚天雄是那种卑鄙小人,然而盐帮表现出来的那种仇恨,又决假不了。

龙玉凤沉呤道:“也许这中间另有曲折,或许是盐帮误会了大哥也不一定。”

楚天英道:“一定是这样,不行,不能让这些人误会我大哥,损了他的名声,我得把这件事查清楚,嫂子,我们索性上盐帮老巢里去,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见识了楚天英惊神泣鬼的身手,龙玉凤知道,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剑林,都可去得,而且也确实关心楚天雄的所作所为,点头同意。

盐帮总堂在青木关,两人在江北岸下了船,改走陆路。

龙玉凤道:“若这么明打明去问,只怕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乔装改扮,这样容易查出真像。”

楚天英爱的就是新奇,连声叫好,龙玉凤改换了男装,再把雪玉般的一张脸染得黄了,自信若不知根底,盐帮上下绝认她不出,而楚天英顽皮,去弄了一把白胡子来,扮成一个老头子,把包袱缚在背上,装成个驼背,惊神弓则用一个烂琴盒装了,一步三哈腰,滑稽透顶,龙玉凤若非心情沉重,实在要笑得肚子疼。

两人行了一日,离青木关已然不远,这夜在一个小镇上歇了,睡到半夜,楚天英耳中隐隐听到哭泣之声,他天生好管闲事,立时睡不住了,爬起来,问店小二,店小二长叹一声,说道:“说来也是凄惨,两个月前,盐帮的人想造反,却给官府事先侦知了,调集大军清剿,杀了个血流成河,死的人多了,官家不耐烦埋,便把尸体拖到镇外的鳄鱼湖里,拿来喂鳄鱼,这哭的便是盐帮死去的人的亲属,亲人死了,连尸骨也捞不回来一块,心中苦楚,白天又怕官家捉拿,只趁夜里到湖边哭奠。”

楚天英听了惊心动魄,这时龙玉凤也起来了,两人同一心思,问了路径,一齐出店来,赶到镇后鳄鱼湖边,远远的便见火光一片,哭声不绝,越近,哭声便越凄侧,两人到湖边一个小山上,放眼望去,只见环湖里余,挤满了烧纸哭奠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火光明灭中,个个凄然欲绝,若是一两个人这么痛哭,只会让人觉得心中凄惨,而这么我人一起哭,便不免让人看了心中发寒,尤其想到可能牵涉到楚天雄,两人更觉一阵阵发虚。

不是楚天英两个对楚天雄的信任有了动摇,两人始终不信会是楚天雄害了这些人,但心中的凄然油然而生,却是抑制不住。

龙玉凤脚跟发软,不敢再看,楚天英本有心下去打探一番,却怕看那种凄惨的场面,只得打消念头。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见人家的伤心事,几张泪脸一哭,他铁打的骨头立即就软得象面筋,而且他更怕这些人当着他面骂起他大哥来,那时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转身回镇,走到半途,远远的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救命,救命啊。”

叫声自左首山脚下传来,楚天英叫声:“快去。”当先奔去。龙玉凤自服了九叶灵芝后,自觉神清气爽,刀法上还不觉得怎么样,轻身功夫却是大有长进,只不过与楚天英那如鬼似魅的身法比起来,仍是差得太远,楚天英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楚天英心切救人,两个晃身便到了山脚下,但见傍山一座宅子,大门洞开,里面黑黝黝的,无有半点灯光,但他内功有成,视黑夜有若白昼,院中情况尽收眼底,但见院角伏了一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廊下花窗打塌了一角,便在这时,屋中深处,又传来一声微弱的救命声,正是先前那女子的声音,显然正受残害。

楚天英心切救人,再则他也从不知一个怕字是怎么写的,更无半分迟疑,循声急进,过客厅,从侧门穿进,连过数间屋子,却并不见那女子,这屋子构筑古怪,屋屋相连,每间屋子都是四扇门,推任何一扇门,进去的都是同样的一间屋子,同样大小,同样四扇门,楚天英性子急,身法又快,一路不停,瞬时间连过了百十间屋子,那些屋子却仿似无穷无尽。他焦燥起来,加速飞奔,又不知过了几百间屋子,却仍不见出路。

“这屋子有鬼。”他霍地立定,张目四顾。

“恶鬼临门,无常索命。”蓦地里阴笑声起,左首门后现出一个鬼怪。这鬼怪做无常鬼的打扮,头上一顶尖帽子,拖着尺长的舌头,手中执了一根哭丧棒。

楚天英一怔,霍地里仰天长笑,直笑得按着肚子弯下腰去,他九幽门万事不离鬼,可说是装神弄鬼的祖宗,而这人竟到他面前扮鬼,也实在太过好笑。

那无常鬼见他不惧反笑,焦燥起来,哭丧棒一引,当头砸下。哭丧棒外面裹以白纸,里面却是一条钢鞭,风声急劲。

楚天英冷哼一声:“不扮鬼了么?”左手急伸,黄泉鬼手中的一式“小鬼把脉”。闪电般拂向那无常鬼脉门。他这一式角度怪异,速度更是快得异乎寻常,那无常鬼惊得鬼叫一声,但这人手底颇硬,钢鞭回施,便以鞭尾叩击楚天英手腕上外关穴,下面一记撩阴脚,急踢楚天英跨下一步。

“接得小爷一招,你值得骄傲。”楚天英怪笑一声,身子一晃,已到那无常鬼身后,扑的去他耳后吹一口冷气。

他这一口冷气带了幽冥鬼气的阴劲,当真是阴冷无比,那无常鬼怪叫一声,直跳起来,他反应也算迅疾,并不回身,哭丧棒反手回击,即快且准。就武功而论,这无常鬼算得上楚天英这次出来碰到的第一把好手,比盐帮的赤火还要强上两分。楚天英艺成后手痒得紧,这无常鬼勉强可以玩几招,但楚天英担心那叫救命的女子,不想再玩下去,身子一晃,右手三指捏出,捏住了无常鬼颈后大椎穴。这大椎穴是人身大穴,一入敌手,立时全身瘫软,这无常鬼给他捏住了大椎穴,再也动弹不得,又惊又怕,呼呼喘气,尺长的红舌头颤抖不已。

楚天英将他象拎小鸡一样拎将起来,喝道:“那女子在哪里 ?”

那无常鬼怒目不说,楚天英冷笑一声:“在我手底,怎到你不开口。你不是非常喜欢装神弄鬼吗,小爷且让你尝尝五鬼分筋的滋味。”去那无常鬼身上连戳几指,阴劲透入,那无常鬼全身筋骨格格作响,瞬时间惨声长叫。

九幽门这五鬼分筋的手法专错人筋络,能以阴劲使人的筋络尽皆反转错乱,与外在刑罚不同,阴劲直透入筋络里面去,爱罚者便也更加地痛入骨髓,真仿佛是有几只无形的鬼手在身体里面抓着筋络乱扳乱扯一般,所以叫五鬼分筋,任是铁打的汉子,在这酷刑下也要化作一团软泥。

楚天英去那无常鬼胁下一戳,喝道:“说是不说。”

他这一戳,疼痛立止,但就这一会儿功夫,那无常鬼眼泪鼻涕齐出,打湿了脸上的油彩,一张鬼脸已是不成形状。

那无常鬼再不敢抗拒,颤声道:“那女子在……在左转第三间屋子。”

楚天英冷哼一声:“若敢撒谎,我叫你后悔做鬼。”就这么拎着那无常鬼,径向左转。那无常鬼一个身子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但楚天英拎着他却是浑若无物,楚天英本就神力惊人,再加上双蛟千年内丹之助,体内仿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怎么也用不完。

到第三间屋子里,果见地板上伏着一个年轻女子。楚天英手上劲力略加,那无常鬼立时昏了过去,楚天英随手往地下一扔,便来扶那女子,叫道:“姑娘,你怎么样。”将那女子身子扳转过来,便在这时,那女子忽地双臂一张,死命箍住了他,口中厉声长叫:“狗贼,今日和你同归于尽。”

这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雪白的一张瓜子脸,颇为秀气,但这时脸容扭曲,却是形若厉鬼。

便在她的厉叫声中,屋子地板突地平空陷了下去。楚天英一则变生伧促,猝不及防,二则给那女子下死力抱住了,任他神功盖世,也是来不及做出反应,连着那女子一起掉了下去。

楚天英又惊又怒,只听耳旁风响,“啪”的一声,落在了水里,环目看去,又惊又奇,竟是置身在一个大溶洞里,溶洞高达十数丈,前后皆看不到尽头。

原来这座房子,竟是建在一条阴河之上,而那女子伏着的那间屋子,便是通向阴河的口子。这时口子已经合上,别说高达十余丈的溶洞壁滑不留手,无从上去,即便上得去,估计也推不开那块地板,楚天英冷眼看得清楚,那封口处的地板黑黝黝的,竟似生铁铸成。地板正中,镶着一颗珠子,宝光幽幽,虽不甚亮,洞中景物却已大抵能看清楚。这珠子是夜明珠,想来建这屋子的人思虑到翻人这一招过于阴毒,而落水者未必当时即死,若在无边黑海中摸索到死,那也太惨了,所以安这一颗珠子,也算是积阴德吧。

好心吃了个暗亏,楚天英怒向胆边生,他跃上岸边一块大石,那女子也上了旁边另一块大石,楚天英晃身过去,一把揪住她头发,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算计我?”

那女子并不反抗,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蓦地里仰天长笑,厉声道:“楚天雄,你这千刀万剐的狗贼,任你武功再强千倍,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楚天英霍地明白了,原来自己和龙玉凤两个的乔装改扮并没能瞒住盐帮的人。他的猜测没错,他和龙玉凤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盐帮眼里,因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不敢明着截杀,便将他诱进了这屋子里,这屋子的主人叫麻无常,不是盐帮弟子,但与解武交好,自愿相助,本想仗自身武功擒住楚天英,不想反给楚天英擒了,盐帮却早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最终还是用上了。喝道:“你是盐帮的?”

那女子厉声叫道:“不错,我便是解武的妹妹解兰,我哥哥死得好惨,你这狗贼,枉他对你情如手足,你却在背地里捅他的刀子。”解兰说到这里,双目犹如要喷出火来,忽地抓住楚天楚的手臂,一口咬下。

楚天英没想到她会突然间出口咬人,护体神功自然发动 ,解兰身子一震,啊呀一声翻入了水中,却随即翻出水面,盯着楚天英叫道:“你不是楚天雄,你是谁?”

“这臭女人怎么突然之间把我和我大哥给他出来了。”楚天英心中奇怪,一想,明白了,原来楚天雄左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没有,解兰刚才咬他手臂,发觉了这一点,奇道:“你见过我大哥手上的伤疤?”

他这话一出口,解兰忽地脸上一红。原来那日她哥哥解武和楚天雄结为兄弟,看楚天雄武功高强,又是一表人材,便有心将解兰许配给他,解兰听到了信,便躲到屏风后偷看,那时天热,楚天雄只穿了一个汗褂子,手臂上的刀疤便十分打眼。解兰脸一红之际,随即又转为惨白,盯着楚天英道:“你不是楚天雄,那我们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杀了这狗贼。”

她左一句狗贼右一句狗贼,骂得楚天英恼起,一掌拍出,他这一掌用的是神雷九式的阳刚之劲,如山掌力带着闷雷般的炸响凌空击在水面上,击起丈许高的浪花,声势之雄,便好似往水里砸进去一个万斤的大石头,暴喝一声:“不许骂我大哥。”

他如此掌力,解兰惊得花容失色,却蓦地惊呼一声,原来水面上忽地浮起一条鳄鱼来,那鳄鱼极大,首尾至少有丈许来长,但这会儿却肚皮向天,双眼鼓出,竟是死了。原来楚天英这一掌,歪打正着,竟一掌拍死了一条意欲暗图偷袭的鳄鱼。

解兰惊得俏脸惨白,飞快的爬上大石,但见绿光点点,也数不清有多少条鳄鱼,正向这边游过来。

解兰尖叫一声,猛地一下抱住了楚天英,将头钻进了他怀里。别说解兰只是个女孩子,便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见了这等场景,也要筋骨发软,全身汗毛倒竖。只是她刚才还把楚天英当做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会儿却钻进了他怀里去,看起来便有些滑稽。

楚天英又气又笑,喝道:“是你自己要下来喂鳄鱼,这会儿又害怕什么,我问你,我大哥和你盐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什么投靠官府,卖友求荣,我是绝不相信的。

他这么一说,解兰愤怒心起,忘了害怕,跳起身来,怒叫道:“你还在替那狗贼狡辩,我盐帮上下几万双眼睛,一万三千多名好兄弟的性命,还有我大哥的冤魂,难道能假得了吗?”

她咬牙切齿,愤怒到极点,楚天英联想到她一个女孩儿家,不惜舍却性命,也硬要将他骗入阴河,以及长江上赤火金板牙那种不惜一切,誓要复仇的决心,心下默然,想了一想,道:“你把我大哥去盐帮做的事,一字不漏说给我听。”

解兰咬牙切齿:“那杀千刀的狗贼。”略一定神道:“那是两个月前,我哥哥定下了起事的全盘计划,誓要逼得官府降低盐税,让大伙儿有口饭吃,但他仍担心势单力薄,想联络附近几个帮会一齐起事,便在长江上,遇到了那狗贼。”她瞟一眼楚天英,改口道:“遇到了楚天雄,楚天雄武功极高,况且特别会演戏,一副云天高义的样子,哥哥为人忠厚,也就信了他,两个人拜了把子,结为兄弟,带他回盐帮,甚至要将盐帮龙头之位让给他,但楚天雄心存歹毒,坚持不受,只说愿尽力辅佐我哥哥起事,杀一杀官府的气焰。由此我哥哥和众兄弟都更加喜欢他,什么话都跟他说了。离起事还有七天,那天夜里,成千上万的官兵突然包围了总堂,我哥哥匆忙中召集众兄弟,对楚天雄说道:“事机不密,不知怎么给官府侦知了,如今之计,惟有突围冲出,保存实力,楚兄,你武功高强,又年轻有为,便请你带了大队兄弟突围,我带小队兄弟给你们断后。”哥哥交代完了,正分派哪些人和他断后,楚天雄那狗贼突然站起来说道:“曹公公交代了,一个也不能放过,你们还想走了吗?”

“我大哥真说过这句话?”听到这里,楚天英再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双拳握得格格作响。

解兰回看着他,眼光无半分退缩,点头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时我就站在阁楼上,我以我哥哥的英魂起誓,若有半字虚假,让我至亲至爱的哥哥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话凛然生威,叫人再不能生出半丝疑心。

楚天英黯然点头,道:“后来怎么样。”

解兰深深吸了口气,道:“楚天雄说了这翻话,所有人都惊住了,哥哥犹是不信,说道:‘楚兄,你在说笑么?’楚天雄哈哈大笑,手一翻,手掌里多了一块腰牌,说道:‘曹公公有令,投降者可免死罪,拒捕者就地格杀。’他手中拿的,是内行厂密探的腰牌,哥哥几个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一齐扑上去,但那狗贼武功高强之极,当时总堂中除了哥哥,还有四大舵主,五人合力,却仍是斗他不过,四大舵主给他逐一打死,哥哥最后也给他一掌打翻,他想生擒哥哥,哥哥不愿受辱,回刀自己刺中了自己心脏。”说到这里,解兰身子颤抖,泪水不断的流出来。

楚天英全身如遭雷击,两耳中嗡嗡作响,心中不住院狂叫:“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这不是我大哥,他绝不会去做官府的鹰犬的。”蓦地里狂吼一声,九鬼剑出鞘,横里一扫,那九鬼剑本是一件神物,给他内力一逼,霍地里大放光华,形成数尺方圆一个光圈。光圈到处,十余条爬到大石边的鳄鱼身首分离。

楚天英纵身而起,狂呼乱叫,展开幽灵鬼影身法,满河游走,所踏之处,或礁石,或洞壁,或就踩在鳄鱼身上,九鬼剑或削或点,本来满河绿光,怕不有数百只鳄鱼,但不到盏茶时光,所有绿光尽皆消散无形,原来便在这短短半刻钟时光里,所有鳄鱼都给楚天英斩杀净尽了。

解兰看着他大发狂性,已看不清人,只见一团光影,如雷如电,如鬼如神,在空中飘舞,直惊得手脚冰凉,暗叫:“哥哥说那狗贼的武功已是青年一辈中罕见的好手,但若与他弟弟比,却只怕还是远远不如,他年纪也不大,这身功夫到底怎生练出来的。”

楚天英一声长啸,重回到大石上来。经这一番狂舞,心中郁积的悲愤之气消散了大半,情绪稳定了下来,对解兰道:“解小姐,我暂且信了你的话,待我出去问过大哥,若真如你所说,我……我楚家一定给你和盐帮上万死难的兄弟一个交代。”

解兰凄然一笑,道:“楚公子,你的心比你哥哥好,只不过好人往往没好报,就跟我哥一样,这里是绝地,我们是出不去的。”

楚天英冷然一笑:“区区一条阴河,未必困得住我。”伸指到口中打湿了,在空中一竖,道:“我们迎着风走,一定可以走出去。”

处在这地底阴河之中,解兰实在不敢想还能活着出去,但楚天英话中那种强烈的自信,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生出希望。

楚天英取下惊神弓,对着封口镶着的夜明珠边缘一箭射去,夜明珠应手而落,楚天英一把接着,对解兰道:“你会不会水。”

解兰脸一红:“只会一点点,很小的时候,哥哥带我在河里玩儿过。”

楚天英点了点头,纵目四顾,忽地一喜,原来最先给他一掌打得肚皮朝天的那条鳄鱼其实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死,这时眨巴眨巴眼睛,竟又活了过来,一个翻身,刚想溜呢,楚天英晃身过去,一下子骑在了它背上,左手五爪如钩,牢牢抓住了鳄鱼的头皮。

那鳄鱼忽觉有人骑在它身上,哪里肯干,死命挣扎,但楚天英一个身子却就象钉子钉在上面似的,休想晃得他下来。水面水底挣得几个来回,楚天英烦了,喝道:“小爷就不信制服不了你这畜牲。”双手伸出,箍住了那鳄鱼头颈,神功发动,越箍越紧,那鳄鱼虽是皮粗肉厚,却终是奈何不了楚天英的神力,挣得几挣,鼓眼吐舌,再不能动弹,楚天英松开手,仍去抓了它顶爪皮,手一提,喝声走,那鳄鱼真个向前游起来。楚天英大喜,偏着一扯,喝声打弯,那鳄鱼真个打个弯,转了回来,楚天英道:“解小姐,这坐骑如何,若不嫌弃,便请上来。”

解兰长江边长大的人,平生只知鳄鱼的凶恶,敬鬼神而远之,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要把鳄鱼来当坐骑,又惊又喜,试着坐上去,那鳄鱼一身疙疙瘩瘩,坐着怪不舒服,却是十分稳当,楚天英手一提,喝声走,那鳄鱼伸出四肢,划开水波,向前游了起来。

拿鳄鱼当坐骑,楚天英也是平生第一次,心中颇为得意,只是想着哥哥的事,便开心不起来,同时挂念着龙玉凤,也不知她在外边怎么样了。

那鳄鱼游得几个时辰,风渐渐大了起来,楚天英道:“不远处应该就有出口。”

解兰这时节对他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道:“是,想不到我们竟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楚大哥,你真了不起,若你哥哥能象你一样……”

说到一半,住口不说。

楚天英心中隐隐作痛,道:“大哥原先是最好最了不起的人,只是后来我楚家遭了大变故,他才变了许多,但象你说的……”略顿一顿,道:“我一定要当面问他。”

解兰不敢再说,又行一段,那鳄鱼忽地顽劣起来,竟不肯再向前游,任楚天英连拉带扯,只是往后缩。

楚天英焦燥起来,骂道:“这孽畜,要我收拾你是不是。”

便在这时,前面十余丈水面,哗的一声水响,忽地钻出一个巨大的蛇头来,那蛇头大如芭斗,绿眼幽幽,直看过来。

“蛟!”楚天英心中一跳,解兰失声尖叫起来,座下那头鳄鱼更是死也不肯再进一步。

楚天英飞快的将惊神弓取在手里,他已斗过蛟潭双蛟,这时倒也并不畏惧,细看那蛟,忽然觉出不对,蛟潭双蛟都是头上长角,这蛇头上却没有。

“难道是这么大的一条巨蛇?”楚天英心下寻思,忽又发现了奇处,那巨蛇脑袋一直往上升,竟离开水面有三四丈高,水浪翻滚,突然钻出一个庞大无比的身体来,楚天英这才真个呆住了,他先以为蛇头后面是身子,现在才知道,只是一个三四丈长的脖子,真正的身体还隐在水底下。

“皇天,这是什么水怪。”楚天英瞠目惊呼。这时那水怪除了脑袋脖子,背部也露了出来,就象一只倒扣着的大船,形体之巨大,楚天英平生从所未见。世人常说虎大象大,但若与这水怪比,怕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楚公子,我们已经死了吗?”解兰惊得全身麻木,脑子都几乎糊涂了。也是的,平常人哪见过这等水怪,更何况又是在这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阴河之中。

但楚天英与人不同,别人是天包着胆,他倒是胆包着天,不吃惊是假,却并无多少畏惧之心,将那水怪下下打量两眼,啧啧称奇:“世上竟有这么狼亢的家伙,也亏得是在水里,若是在地面上,一脚还不给他踩个大坑出来?”反手拍拍解兰的手背,道:“别怕,这水怪看上去挺吓人,但它那细长脖子,未必经得起我一剑。”这时楚天英背好惊神弓,顺手拔出了九鬼剑。九鬼剑短小,平日就连鞘绑在手臂上,取用即方便,平时还有护臂的功用。

那水怪伸着长脖子,看着楚天英两个,似乎看稀奇一般,并不攻击,也不动。

解兰惊道:“它……它在盯着我们看。”

楚天英也侧头看那水怪,忽地笑道:“你看它呆呆的,我估计它是给我们两个吓坏了。”

他这话全无理由,解兰道:“你说笑了,它这么大一个水怪,会给我们吓住?”

“那难说哦。”楚天英笑:“在我们眼里,这家伙是个水怪,可怕,但在它眼里,也许我们还是水怪呢,岂非同样可怕?我猜呀,这会儿它就是吓傻了。正在心里叫:“我的娘啊,又没尾巴又没鳞甲,从来也没见过这样两个怪东西,妖怪。”

他的想法过于滑稽有趣,解兰虽在极度的惊惧之中,仍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谁知她一笑,那水怪霍地转头,荡起巨大的波浪,竟然向后游了开去。

这一招,连楚天英也是大出意外,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只是想法子安慰解兰,这时可真有点脑子不转弯了,暗叫:“莫不成这水怪真把我们看成了水怪,吓得逃跑了?”解兰也是又惊又奇,却更是对楚天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楚公子,你真了不起,真给你说准了,这水怪确实怕了我们,它逃跑了呢。”

楚天英又吃惊又好笑,嘀咕道:“原来在别的东西眼里,人还真是个可怕的玩意儿。”道:“这家伙身子大得稀奇,胆子小得古怪,我们且追上去看看。”催动鳄鱼,随后紧跟。

又行数里水面,一个转折,前头忽现亮光,楚天英高叫道:“出来了。”解兰也是又惊又喜。

看着近,其实还有好几里水面,慢慢的越游越近,果然是阴河的出口,远看只是一点,其实洞口高达十余丈。

那水怪早已游出洞口,楚天英两个骑的鳄鱼一则畏惧那水怪,二则也游得累了,慢慢腾腾,倒似老牛拉破车,不过终也游到了洞口。

出洞,但见一个大湖,四面群山环抱,两岸芳草青青,碧水蓝天,白鹭翩翩,好一派湖光山色。

楚天英一生不解风情,这时也情不自禁叫一声好:“若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那真是快活赛神仙了。”

这时解兰忽然惊叫起来:“看那边。”

楚天英扭头看去,大吃一惊,暴叫道:“好孽畜,吃我一箭。”闪电般解下惊神弓,一箭射出。

原来那水怪竟上了岸,但见它细脖子之后,还有个长尾巴,从头到尾,若去量,少说也有一、二十丈长。头尾之间的身子,有如一个巨大的纺缍,庸肿肥壮,怕不有几万斤,支撑这巨大身子的是四条粗如大树的巨腿。若论形体之巨,可以说,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水怪体形更庞大的动物。

这么大一个水怪,若是发起威来,那种威势肯定可叫天地失色,先前在阴河里壁面相逢,这水怪扭身就走,实是异数,它即不主动发起攻击,楚天英也并不愿意惹它。虽说他身怀绝艺,但对上这种庞然巨物,是否管用,那还真没有太大的信心,这会儿之所以突然放箭,是因为在那水怪前面,站着一个人,而这时那水怪正低下头,要去咬那个人。

楚天英这一箭去如闪电,瞄的是那水怪的大头,他自信任那水怪再皮坚肉厚,这一箭也非射它一个透明窟窿不可。然而叫他想不到的是,站在那水怪前面的人突地回身,双掌一合,竟一把挟住了楚天英的箭。

楚天英这一惊吃得不小,暗叫:“这人是谁,竟能接住我的箭,难道他是天神剑亦或地仙剑?”莫怪他这么想,要知今日的楚天英,掌法剑术以修习时日尚浅,尚嫌火候不够,但仅论箭术,以惊神弓发惊神十八射,箭技之强,已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人,而那箭上所蕴含的巨力,更有开山裂石之威,半年前南雷神雷震远敢以空手接他的箭,但换在今日,楚天英可以肯定的说,南雷神绝接不住他的箭。

南北两雷神,已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宗师级人物,便是少林三神僧这样的高僧,也绝不敢说可以超过他们,有这份功力的,只有天地三剑,这人当然不是九幽剑,那便不是天神剑,就是地仙剑。

那人转过身来,楚天英已可看清那人的脸,却又一惊。这人高高瘦瘦,一张脸惨白僵冷,便似死了七、八天的死人的脸,只一双眼睛却是冷电逼人。看不出年龄,四、五十岁或者八、九十岁,都有可能。

“这人既不是天神剑也不是地仙剑,世上竟还有如此高手,他是谁?”

原来见天地三剑的人虽少,但终是有见过的人,将三剑大概的样子传了出来,所以楚天英一看就知道这人和三剑无关,更是吃惊。

楚天英大喝一声:“好功力。”一拉解兰,跳上了岸,那鳄鱼身得自由,尾巴一摆,沉入了湖中。

“小子,你是什么人,干嘛射我的小龙。”那怪人低哼一声,跨步过来。他身法极怪,一步跨出,身到中途,突地急窜。这与武林中其他门派的轻功,一步就是一步,全然不同。他这一步,中途身子加速,脚踏下来时,等于已是两步的距离。他先前离着楚天英少说也有一、两百步距离,但说到就到,一眨眼便已站在了楚天英面前丈许处。

他眼光冷峻,一张僵尸脸,青白惨淡,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叫人看了更觉恐怖,解兰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将身子半缩到楚天英身后。

楚天英却夷然不惧,与那怪人对视着,这时那水怪居然跟了来,停在了那怪人背后,侧着脑袋,用一对古怪的黄眼睛,看着楚天英两个,这使楚天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紧跟主人屁股的看家狗,大是惊奇,叫道:“它叫小龙吗?真是个大家伙,是你养的?”

那怪人并不答他话,将他上下看了一遍,眼光盯在他弓上,冷然道:“你这是什么鬼弓。”一爪抓出。

他出手快如闪电,说到就到,楚天英暗叫一声:“好个僵尸怪。”他早有防备。斜踩鬼步,倏地到了那怪人侧后,一式“艳鬼回眸”,惊神弓反打那怪人后背。那怪人一爪落空,右足轻抬,身子倏地窜了出去,同时转身。

两人以快打快,谁也没占到便宜,那怪人将楚天英上下一扫,嘿嘿笑道:“原来你是袁矮子的传人,怪道箭上有这般功力,咦,不对,袁矮子一身鬼功,至阴至寒,跟你箭上的阳刚劲力可是大不相同,小子,你究竟是谁。”他虽嘿嘿而笑,脸上皮肤却无半丝牵动。

楚天英闪避的身法用的是幽灵鬼影,发箭却是运的神雷九掌的阳刚之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绝艺,想不到这怪人仅凭一箭一闪,就把他一身两门绝学全叫了出来,心中暗暗佩服。抱拳道:“前辈好眼力,小子楚天英,确系袁师之徒,至于发箭所用的阳刚之力,则是传自北雷神的神雷九掌。前辈和我师傅是旧识吗?”

那怪人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叫道:“还是不对,你小子古怪之极,再接我三招。”说打就打,脚一抬,左爪疾抓楚天英顶心,同时右脚无声无息踢到了楚天英腹下,他手脚并发,同时楚天英知道,他右手还暗伏后着,硬拆绝不可行,楚天英展开幽灵鬼影身法,鬼步一踩,到了那怪人背后,也不回身,“小鬼踢毽子”,反脚踢出,那怪人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一招,脚到半途,那怪人早已回身,左掌斜划,切击楚天英小腿,左爪疾抓楚天英肩井,但其实楚天英头脸后背,尽在他爪力笼罩之下。

楚天英自学得九幽门绝学以来,从未碰到过如此高手。他九幽门武功,无论掌法剑术,都是以快见长,以诡惑敌,以奇制胜,而这怪人招式既快如闪电,不输于九幽门绝学,奇诡两字也全不管用,且内力雄浑,一招一式,无不含惊人威力。

楚天英大喝一声,霍地转身,一招“小鬼栓门”,划向那怪人脉门,他这一招连消带打,既避过了怪人切向小腿的一掌,又封死了怪人的右爪。

“小子不赖,再接这一招。”那怪人也是大喝一声,右爪将收未收,左手兜击上来,霍地里化爪为掌,双掌齐出。他这一式平平无奇,出招也不是太快,但却蕴含巨力,掌未到,掌风已激得楚天英衣襟猎猎作响,竟是要与楚天英硬拼内力。

比武中互拼内力,最是凶险,盖因双方皆无可退避,只有全力以赴,稍一不慎,便会气岔身亡。

楚天英先前见这怪人一招便能喝出师父名字,以为是师父的旧相识,再想不到这怪人突然出此险招,他若退避,并不是躲不开怪人这一招,但先手一失,此后誓必被动挨打,处处受制,这与他的性格也不合,另个他心中也并不服气,暗叫一声:“拼内力,谁怕谁。”

说实话,那怪人武功之高,出乎他意料之外,比招数,他所学虽妙,但修习时日尚浅,更兼经验不足,真有些心虚,但拼内力,他内力来自双蛟内丹,虽说化为已用的还不到三分之一,却自觉劲力充盈,具有挑战天下任何人的信心。当然,信心是自己的,实力如何,还要比过才知道。

他手腕一翻,也是双掌齐出,却取了个巧,左掌阴,右掌阳,同时以至阴的幽冥鬼气和至阳的神雷九掌,运转潜在阴阳两脉中的双蛟内丹之力,奋击而出。

四掌相交,那怪人感觉到楚天英左掌阴右掌阳,阴者凝重如山,阳者迅猛若雷,无论哪一股力道,都如怒涛狂涨,天风劲吹,无可抗拒,不由大吃一惊。他本意是要一试楚天英体内的劲力,并不是真个要与楚天英拼个生死,但此时弄巧成拙,内劲收是不敢收的,不但不敢收,甚至连半分余力都不敢留,全力击出,但同时间凝气轻身,与楚天英怒涛般的劲力一触,立时后退,身子直飞而起,在空中连翻两个跟斗,盘膝落在了那水怪的背上,一口鲜血喷出。

楚天英也并不好受,蹬蹬蹬连退三步,一跤坐倒,只觉双臂麻木不仁,胸口一阵阵发闷,暗暗叹服:“老水怪真个了得,竟接得住我以天下至阴至阳两门绝艺激发的双蛟内丹之力。一时也无力追击,见那怪人盘膝不动,便也运转内气,消除胸间的郁闷。他这已是气滞之象,若那怪人功力再强得两分,他同样非喷血受伤不可。

谁知怪人受伤,却激怒了那头水怪,只见它侧转身子,大尾巴一摆,霍地就向楚天英扫过来,这庞然大物巨尾一扫之力,骇人至极,但闻风声呜呜,草木尽伏。

楚天英没想到有此一变,正放心运气自疗,百忙中一跃避过,那水怪身子狼亢,一条巨尾却是灵活得很,不等楚天英落地,早又回扫过来。换作其他人,这时已避无可避,但九幽门轻功却可于无可借力之处凭空生出力来,楚天英一运气,复又跃起丈余,同时拔剑在手,却忽地觉得胸口一跳,凉热两股气流分头窜出,刹时间左边身子冰凉,右边身子滚热,而整个身子便如死了一般,再不能动弹半分,直挺挺落将下来,躺在草地上,却恍似右边身子躺在溶炉里,左边身子架在冰山上,寒热夹攻,难受到极点。

他虽屡得奇遇,学会了至阴至阳两门功法,能同时将双蛟内丹的阴阳之气化而纳之,却没学过性命双修,阴阳互济的功法,不能阴阳调和。体内阴阳二气不住吸纳双蛟内丹之力,日渐壮大,却是各行其是,不相统属,本来在阴阳两种功法的引导下,虽缺乏调和,也还相安无事,即便到最后终是个麻烦,至少暂时还不到一山不容二虎的境地。但今天这场内力的比拼,那怪人内力着实了得,楚天英虽未受伤,也已气机阻滞,这便激发了潜藏在他体内还未吸收的双蛟内丹上的阴阳二气,同时爆发出来。人身的承受能力终是有限,楚天英虽是个怪胎,阴阳两脉都经过强力扩展,容量比一般人大十倍不止,但双蛟内丹是双蛟千年的积累,如何容纳得了,容纳不了,便要往别处存放,阳脉中气多了,要往阴脉中去,但楚天英阴脉中也是真气爆发,正要找出路,两气相交,都要夺路,正好比两虎相争,瞬时恶斗起来,只苦了楚天英,一个身子做了双蛟阴阳两气的战场,再不归他所有。

那水怪两击不中,怪吼一声,尾巴高高扬起,照着楚天英身子,猛砸下来,以它如此巨力,楚天英即便真是铜筋铁骨,也要给砸扁,何况他终竟只是肉做的身子,他身不能动,脑子却不失清明,眼见避无可避,暗叫一声:“想不到我楚天英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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