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管员在北京 首都网管生存状况大调查

网管员在北京 首都网管生存状况大调查

【导读】为了客观地报道北京地区网管的生存状态，笔者采访了北京47家网吧的5位业主和50位网管，包括通过IM采访了1位业主和22位网管。其中有5位网管目前已经脱离网吧，到企业里做网络管理了，这55位朋友基本上分属不同的网吧

为了客观地报道北京地区网管的生存状态，笔者采访了北京47家网吧的5位业主和50位网管，包括通过IM采访了1位业主和22位网管。其中有5位网管目前已经脱离网吧，到企业里做网络管理了，这55位朋友基本上分属不同的网吧，因此，文中数据的统计是基于202位网管的资料得出的。为了方便比较百分比比例，下面分析时笔者将采用基数200。按照大型网吧里网管的级别划分，网管一般分为技术主管、普通网管和实习网管，为了避免划分类型趋于复杂，本文把服务型网管划归实习网管范畴，事实上两者的工作也比较相似。



调查对象：北京网吧业主和网管

调查目的：了解网管生存状态

调查主要内容：工作时间；薪资状况；工作范围；工作时间及休假时间；对工作的满意度；是否想跳槽；最想从事的工作；未来的理想等

生活：温饱以外的话题

第一个采访的对象是阿成，他在一所学校门口的“芳草阁网城”里工作。这家网吧规模不小，有近700台机子，在北京地区也算是大网吧了。阿成老家在河南洛阳，阿成的家境不是很好，高中时因为交不起学费而退学。之后就在当地网吧做网管，大概做了有两年时间，觉得出路不大就来了北京。

芳草阁网城有2位技术主管、8位普通网管和2位实习网管。技术主管中，一位工资为3000元，另一位是2500元。作为比较资深的网管，阿成和另外一位网管目前的工资是1800元，其他4位网管工资是1200元，而实习网管的工资是500元。据阿成介绍，芳草阁的工资在北京地区属于高水平。由于芳草阁走的是高端路子，经营十分规范，而且由于周围高校较多，客源量充足，因此，网吧业主采取的是以高投入求稳定的经营方针，相对于一般网吧来说，这里的网管流动率很低，平均工龄在3年左右。

根据网吧电脑的数量，笔者作如下划分：大型网吧，300台以上电脑；中型网吧，100—300台电脑；小型网吧，100台以下电脑。在笔者采访的47家网吧中，有22家属于大型网吧，17家属于中型网吧，小型网吧只有8家。大部分网吧都设在学校、年轻人较多的工厂附近，小部分设在小区里。但设在小区的网吧客源量不太有保障。根据调查，大型网吧的网管工资相对较高，中型网吧次之，小型网吧最少，工作一般也比较累。但是，小型网吧的例外情况比较多，因为不少网管是网吧业主的亲戚、朋友或者是亲戚和朋友介绍来的，总之是有一定的关系，因此有的工资比较高。

为充分说明网管工资水平，笔者将其划分为6个档次：豪华档的，2000元以上；超高档的，1600—2000元；高档的，1200—1600元；中档的，900—1200元；低档的，700—900元；超低档的，不到700元，通常在500元以上。在接受采访的网管中，只有2位工资不到500元，一位是在校学生，上的是晚班，一位是在一家黑网吧上班的。在50位网管中，工资在2000元以上的有9人，占4.5%；享有超高档工资的有18人，占9%；工资在1200—1600元的有26人，占13%；工资在900—1200元的有72人，占36%；工资在700—900元的有71人，占35.5%；工资属于超低档的有4人，占2%。

大型网吧一般都会设1—2位技术主管，主要负责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和解决难度较大的网络技术问题。中型网吧大部分也会设1位技术主管，而小型网吧往往不会单独设技术主管，对网管解决不了的问题，通常会请网络公司等机构的技术人员协助解决。大型网吧技术主管的工资往往比较高，通常在1500元以上，平均工资在1800元。个别技术主管的工资能达到3000元，但凤毛麟角，难得一见。在调查的技术主管中，只有2位达到了这样的水平。大型网吧的普通网管平均工资为1300元，而实习网管只有600元。

中型网吧的技术主管工资一般能达到1600元，通常不会低于1200元。而普通网管的平均工资只有1200元左右。实习网管的工资就更低了，平均水平在500元左右。

小型网吧网管的工资水平波动幅度比较大，原因就像上面分析过的，不少网吧的网管和网吧业主有些关系，平时不仅管技术方面的问题，还会帮业主做一些经营管理方面的工作。在笔者调查的网吧中，小型网吧只有8家，而网管总共也只有10个人，所占调查比例较小，这样一来，平均工资水平的意义可能不大，笔者把他们的工资全部列出来：2500元、2200元、2000元、1500元、1000元、1000元、800元、700元、600元、600元。

在这些网管中，网吧包吃住的有28家；有15家包住，连续工作的有工作餐，如果饭后不上班的，不提供饭食；有4家不管吃住，网管自行解决。

在50位网管中，家在北京的只有8位，其他都是从外地来的，也就是属于所谓的北漂一族。对于家在北京的网管来说，工资高低对生活影响不是很大，因为一般家庭没什么负担，有的父母还能提供点帮助。而对于其他网管来说，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因为不少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还有一些负担。在笔者采访的网管中，有12位每个月需要往家里汇款，虽然有的一个月也就汇一、二百，但对于平均工资只有1000多元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很沉重的负担。阿龙来自江苏宿迁的农村，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位上初中的弟弟。父母在家务农，没有副业收入，靠种地维持生活。弟弟这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筹集的。阿龙的工资是1300元，不包吃住。据阿龙介绍，他现在住在一个小区的地下招待所，和别人合住一间9平米左右的房间，每月房租一人250元。阿龙平时自己做饭，一般吃得比较清淡，很少吃肉类的菜。每月用在伙食上的钱大约300元。

在50位网管中，年龄在30岁以上的有7人，24—29岁的有15人，18—23岁的有28人。而202位网管的平均年龄大约为24岁。50位网管中目前只有2位已经结婚，而其他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网管中，5人有女朋友。其他人中有女朋友的有4位。在调查时，有3位网管表示，以前是有女朋友的，但是随着年龄增大，一直没有赚到什么钱，就分手了。而表示因为没钱所以交不到女朋友的也不少。

工作：难以企及的八小时工作制

但是对网管来说，八小时工作制是一种奢求。在50位网管中，有8位执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有35位每天工作12小时，剩下的7位每天除了吃饭，常驻网吧，没有专门的休息时间。其中，5位每个月休息3天，24位每个月休息2天，15位每个月休息一天，6位没有休假，需要的时候可以请假，答不答应就得看业主的脸色了。对网管来说，春节不回家的情况比比皆是。

当前，社会还远远没有关注到网管的工作环境，媒体报道的也很少。对于网管来说，除了网吧业主和玩家，他们就生活在被社会遗忘的角落里。其他行业的员工，毕竟还有行业协会、工会和媒体等为他们争取权利，因此他们还可以对未来充满希望，但是对网管来说，他们的未来没有梦，只有现实——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八小时工作制。像那8位享受八小时工作的网管，有两位是因为和业主是朋友，还有几位则是工资比较低，并且网吧不包吃住。因此，可以说他们的工作时间少是以低工资为代价的。

既然环境恶劣，那么网管们为什么还选择这个行业呢？原因不外以下几种：一是为了学习电脑或网络知识，为今后的工作打基础。但自身背景不是很好，没有足够的资金供自己参加专门的学习，而网吧有便利的学习条件，还不用花钱。二是喜欢玩电脑或上网。这部分网管一般比较年轻，通常是爱好电脑和上网，面临的压力也不大。三是没有其他技能，无法到其他行业寻找工作的。笔者在调查中发现，网管的学历都很低，甚至没有什么学历。在所调查的50位网管中，只有1位是统招的大专毕业生，5位是中专毕业生，4位是参加成人教育的大专生，其他的基本都是中学毕业，甚至有几位小学毕业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了选择工作的余地，只能在网吧里拿青春赌明天。

张天行就是笔者曾经教过的一个成教班上的大专生，但是当前成人教育的现状决定了，学不到什么高深的知识。张天行也是，没学到什么商务知识，电脑知识在课堂上也没学到多少，但由于他爱好电脑，平时自学了不少软硬件和网络知识。毕业后找不到其他工作，无可奈何在网吧做了网管。

一般来说，技术主管只负责软硬件和网络维护工作；大型网吧和部分中型网吧的普通网管也只管处理与电脑和网络有关的技术问题；但是也有小部分中型网吧和小型网吧的网管，不仅要处理技术方面的问题，而且要做服务工作。而对于实习网管来说，服务基本上是他们的本质工作。在调查过程中，不少网管都表示，当初以为自己选择的是白领工作，没想到最终会沦为服务员的角色。

根据调查，网吧业主对现有网管水平不是太满意，他们认为大部分网管都是自学的，即使参加学习班学习了，也不够系统，因此在知识结构上存在不少漏洞，经常碰到难以解决的电脑和网络问题，还得请专业人士帮忙处理。而一些水平较高的网管也承认，他们的确欠缺不少知识。因此，对他们来说，必须在理论上有所提高，而深造则是他们的唯一选择。但是，限于自身的时间和条件，他们基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地位：爱你在心口难开

张天行告诉笔者，他目前的工作一直没有告诉家人、同学和老朋友。因为当前由网络引起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全部被转嫁给了网吧，其实，普通民众并不太了解网络，更不懂网游，但是由于社会舆论和媒体导向，使得他们也认为网游是致使孩子“堕落”的罪魁祸首，而网吧更是难辞其咎。并且，在外界看来，网吧里纷繁复杂，充斥了许多不健康的因素，在网吧里工作的人肯定不会是“善类”，从而对网管产生了偏见。而作为网吧的管理员，网管们虽然只不过是网游运营商、网吧业主的“帮凶”，但其身份在社会上也遭到了歧视。“城市天地”网吧网管陈诚现在单身，一年前他还有一位美丽可人的女朋友。去年，在他们考虑要结婚的前夕，女朋友第一次带他去家里见父母。当他们知道陈诚是网吧的管理员后，马上否定了这门亲事，连哄带吓地威胁陈诚女朋友和他分手。在他们的干涉下，一对原本相爱很深的朋友不得不分开了。我问陈诚，为什么没有换个工作？他表示，他就是不想事业受别人影响，希望能在网络管理上做出点名堂来。

事实上，大部分网管虽然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和待遇有着或大或小的怨言，但就其自身来说都喜欢网管工作。然而，在社会舆论一边倒的讨伐网游和网吧的环境下，网管身受的压力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陈诚就表示，每次朋友和同学聚会介绍自己的工作时，出于自尊，他不会回避谈自己的工作，但还是非常在意别人的脸色。他说，如果当时谁表示不屑，他以后就不会再和其人联系。其实，不仅社会对网管存在偏见，就是那些经常光顾网吧的玩家，对网管也是非常不尊重。在一位网管写的《一个20岁网管的真情自白书》一文中，描述得极其细腻。许多玩家什么也不懂，却对网管喝五吆六，大呼小叫，就像古时候主人对佣人一般。

对网管来说，网吧管理员的工作是“爱你在心口难开”，既非常喜欢，但又顾忌社会的偏见。随着社会的发展，网吧将可能在远程教育和培训市场等领域发挥其终端作用，那时社会对网吧和网管的偏见将会得到扭转，网吧和网管在社会上的地位也会得到改善。等到网吧的社会作用越来越大的时候，也就是网管出头的日子。笔者相信也衷心希望：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理想：远不是转行那么简单

生活的艰辛可以忍受，工作的繁忙也可以理解，但社会舆论的压力，实在是网管们难以承受之重。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有很大一部分网管都表达了转行的愿望。但是，转行需要很多条件，包括个人素质、职业技能、学历水平和一定的社会关系等。然而，网管们由于社会经历的单一，在这些方面欠缺很多，包括社会关系狭窄、学历水平较低和职业技能不丰富等。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网管愿意的，他们的生存状况决定了这样的现状。对网管们来说，以下几个方面是限制他们转行的关键因素：

一、知识结构单一，缺乏学习其他技能的基础

像上面介绍的，大部分网管的学历水平较低，知识结构难免单一。这样一来，网管们即使想学习其他技能，也都因为缺乏一定的理论基础而搁浅。有业内专家就表示，中国的教育体制虽然会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学生的热情、积极性和创造性，但这种体制也有它有利的一面，就是能为学生打下良好的知识基础，为他们在各行各业从事工作提供了条件。而对网管来说，除了电脑和网络方面的基础知识，几乎没学习过其他方面的理论，这就大大降低了他们学习其他技能的可能性。

二、学历水平较低，限制了选择的自由

就像上面统计的，在50位网管中，只有1位是统招的大专毕业生，5位是中专毕业生，4位是参加成人教育的大专生，其他的基本都是是中学或小学毕业。其实，网管的整体学历的确比较低。当前，有社会学家把我国称之为学历社会，意思是无论是评价人才还是招聘人才，都是以学历为基础的，没有学历连参加选拔和招聘的资格都没有。像“要求大学本科学历以上……”“硕士以上……”和“博士以上……”的招聘广告屡见不鲜。随便找一份招聘广告，没有学历要求的几乎没有。虽然企业在评价人才的时候往往会说学历其次、能力第一，但在现实中，学历却是就业的第一道槛，达不到学历要求的话，能力再高也是白搭。

阿雄是我采访的网管中最自信的一位，他的知识面也很广。他告诉我，他曾经参加了一家著名IT公司的面试，各方面都进展顺利，人事主管和研发主管对他的为人处世和技术水平都很满意，但在递交证明材料时却卡了壳，最终功败垂成。公司的研发主管对阿雄说，很欣赏阿雄，但公司政策有学历规定，他也没有办法。而人事主管则表示，如果为阿雄破例的话，以后就不好管理了。

学历问题靠社会改革不现实，而要网管们自己来弥补，难度又太大。学历成了网管们心头之痛，也是转行的最大门槛。

三、社会关系狭窄，缺乏转行机会

在学历和技能缺乏的情况下，社会关系成了网管寻找其他工作的唯一机会。但是，网管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漂泊而来，在北京往往没有多少社会关系。同时，由于时间限制，他们也没有多余时间用于拓展自己的交际圈子，更别说形成自己的关系网了。但现实是，当前的中国，社会关系是就业的一大关键，尤其是一些像网管们所能从事的公共性工作。阿成来北京已经两年多时间，但目前除了网吧的同事和通过即时通讯工具认识的网友，在现实中没有结识一位朋友。这样一来，像阿成一样的网管们就很难拓宽自己的关系网，从而也就失去了通过社会关系介绍工作的机会。

四、工作时间太紧，降低了素质提高的可能

一天12小时或24小时泡在网吧，网管们没有时间用于学习、社会交往和从事其他社会工作。秦虎是笔者采访的唯一一位统招的大专毕业生，他就表示，几年来他一直寻找能到企业里做网络管理员和信息主管的机会，但是由于学历限制到现在也没有实现。为了突破学历的限制，他试图寻找继续深造的机会，却由于没有多余的存款，不得不一边工作一边坚持在业余时间学习。但是，一天12小时的工作时间，工作之余既累且烦，学习的效果非常差，几年下来他感觉并没有学到多少理论知识。他表示，现在就比较担心一旦有了可以继续深造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水平不够而把握不住。工作时间紧不仅减少了学习知识的机会，同样也影响了其他基本素质的提高，包括交际能力和各种技能。

在转行机会不大的情况下，网管们退而求其次，通常会对理想作如下调整：大部分网管表示希望能在水平继续提高的情况下，去企业里做信息主管或网络管理工作；部分网管希望能成为网吧的技术主管；有一小部分网管致力于提高自己，为将来打造自己的网吧积累技术和经营管理经验，但基于他们的工资水平，这样的梦想很难实现。

对一般人来说，网管们的理想很现实也很平凡，没有太大的挑战性，但对网管们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梦想了。

结语：一段难以回首的心路历程

从10月下旬开始有意识地接触网吧和网管，经过二十余天的深入调查，笔者仿佛经受了一场洗礼，对网管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每一位网管就是一本关于人生的书，就有一段美丽而令人伤感的故事，每接触一位网管朋友，每听一次他们的故事，都会给笔者带来极大的冲击和感动。其实，从笔者内心深处来说，非常希望把这些故事一一罗列出来，让公众充分了解网管的真实世界，从而也能加强对网管的理解，改变对他们的偏见。但是，为了尊重与网管朋友们的约定，我还是尽量减少了故事的描述，主要是通过统计数据和描述事实来展现他们的生存现状、工作环境和理想。

对于网管人生的解读，随着与网管朋友们接触的深入，会越来越具体，也会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