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眺望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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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一个恶俗不堪的名 字，这是她自己说的。张爱玲原名张瑛，也够俗的。但是，拥有这个恶俗名字的人，偏偏又是一个才女。而且，这个才女还被人称为“最后的贵族”。多年以前，谢 晋导演拍过一部电影，名字就叫《最后的贵族》。但是，谢晋这个《最后的贵族》与张爱玲没有关系，那是根据白崇禧的儿子白先勇的作品改编的。巧合的是，如今 大红大紫的李安导演，当年在谢晋《最后的贵族》剧组里打着小工，后来在美国蛰伏了好多年。

    我不知道当年李安是否就觉得，“最后的贵族”这个头衔不该属于白先勇？与张爱玲比起来，白先勇可夸耀的那些身世，根本算不了什么，不就是一个号称“小诸葛”的南方军阀吗？用胡兰成的话来说，任何高贵、显赫的人，在张爱玲面前，都惭愧得像一个暴发户，包括胡兰成自己。

    张爱玲的爷爷名叫张佩纶，与胡适的父亲是朋友。当年如日中天的胡适，曾经在张爱玲的家里，陪着张爱玲的妈妈和姑姑等女流之辈打麻将。在张家人眼里，胡适哪里像是个一代宗师，一个世交而已。

    张爱玲的爷爷张佩纶早在同治年间，就已经是清朝中央政府的大官。1883年，中法“马尾海战”前，张佩纶被派往福建会办海防。最终，“马尾海战”还是败 了。清朝一南一北两支海军，南方的福建马尾水师惨败后，早已酝酿多年的北洋水师正式在李鸿章的主导下成立。对“马尾海战”失败负有责任的张佩纶，以“玩忽 职守”的罪名，充军7年。祸不单行，张佩纶的原配妻子也在这时候因病去世。

    俗话说“福祸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佩纶“刑满”之后，被李鸿章收为幕僚。更加幸运的是，李鸿章把自己最喜爱的三女儿李菊藕许配给了张佩纶作 “续弦”。当年，张佩纶40岁，李鸿章大人的宝贝千金20岁。通俗小说《孽海花》还将这段故事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后来，张爱玲很喜欢这个小说里的传 奇。说得直接一点，张爱玲的奶奶，是晚清第一重臣李鸿章的女儿，李鸿章是张爱玲的曾外祖父。人们后来说，23岁的张爱玲喜欢上38岁的胡兰成，是遗传了她 爷爷的基因，有点扯。

    还是那句话，“福祸相依”。张佩纶娶了李中堂的女儿，个人生活得意，事业却并不得意。李鸿章为了避嫌，并没有重用张爱玲的爷爷张佩纶。相反，当初与张佩纶 同为李中堂幕僚的“同事”盛宣怀等人，日后却担负起了重任。但是，凭着老丈人的威望，张佩纶也并不寂寞，家里总是高朋满座。直到八国联军占领北京 后，1901年，慈禧命李鸿章与洋人谈判，收拾残局，李鸿章才把女婿张佩纶从南京叫到北京，做谈判的帮手，签订了《辛丑条约》。历史把这个条约称为丧权辱 国的条约。

    《辛丑条约》签订之后三年，张爱玲的爷爷张佩纶去世了，终年55岁。人们说，张佩纶之死，是因为深深地懊悔和屈辱，因为他的岳父大人李鸿章后来长期被称为 “卖国贼”。直到张爱玲懂事，李鸿章的卖国贼帽子也没有摘掉。也许，张爱玲早就习惯了这种外界舆论，因此，当她与汉奸胡兰成走到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抵 触。

 

4岁时的张爱玲（张瑛）

    张爱玲在上海滩名声鹊起的时候，傅雷和胡兰成几乎在同时分别写了评论张爱玲的长篇文章。胡兰成将张爱玲称为鲁迅之后的第二人，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虽然张 爱玲与鲁迅有很多区别，但是，在揭露所谓中国人“劣根性”和人性的阴暗面上，两者确有共通之处。这也许是张爱玲长期背负着李鸿章“卖国贼”称号的逆反心 理。虽然张爱玲痛恨国人的一些“劣根性”，但是，她并没有掩饰自己对金钱和名声的陶醉。23岁在上海滩大红大紫，她说了一句话：“出名要趁早”，至今还被 很多人经常引用。

 

中学时的张爱玲与姑姑在一起

 

    把张爱玲称为“最后的贵族”不无道理。但是，这个家世显赫的才女为何会喜欢上穷苦出身的胡兰成？胡兰成的确对张爱玲非常崇拜，不管是英语水平还是古文修 养，胡兰成在张爱玲面前都甘拜下风。这可能满足了张爱玲的某种虚荣。要知道，那时的胡兰成可是汪伪政权里地位显赫的高官。邀请胡兰成到伪政权“共事”，还 是汪精卫亲自写的信，信中许诺胡兰成月薪360个大洋。在我的印象里，那时上海一个纱厂女工的每月薪水大约不超过2个大洋。参照今天的标准，如果一个工人 的工资是2000元，胡兰成的月工资就是36万元。一个握有很大权力的有钱男人，拜倒在张爱玲的石榴裙下，仿佛她自己握有了更大的权力。而且，胡兰成还是 汪伪政权里著名的笔杆子。所以，面对胡兰成，张爱玲有一种征服一切的满足。

 

张爱玲在上海

    如果未来300年后，有人说《红楼梦》是张爱玲写的，我不会感到奇怪。她的家世和她的结局，以及她的文字，都有可能产生这个附会。张爱玲的小说在上海滩洛 阳纸贵的时候，一批上海滩的文化人曾经开过研讨会。得出的结论是，张爱玲的小说受《红楼梦》、《金瓶梅》的影响，还有英国作家毛姆的影响。说她受《金瓶 梅》影响，其实是因为《红楼梦》受到《金瓶梅》较大的影响。张爱玲自己说，从8岁起就开始读《红楼梦》，以后每隔几年都要重读一次。到最后，不同版本的 《红楼梦》哪里有字句差异，不用查书，自动就会跳到她的眼前。

 

    张爱玲到了美国后，又遇到了胡适。曾经在国内呼风唤雨的胡适大师，开始并不想为蒋介石效力，只想在美国找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可惜，在国内建立了各种新学 术领域的胡博士，在美国学术界并没有被人看好，当时的胡适比较郁闷。因此，当张爱玲把自己的小说送给“世交”胡适伯伯的时候，胡适居然有时间，从头到尾圈 点了一番，做了很多批语，仿佛像当年在国内研究《红楼梦》一样。张爱玲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把对《红楼梦》的爱好变成了研究，她应该是受到了胡适的影 响。

 

张爱玲在香港

    在美国百无聊赖的胡适，最终回到了台湾。蒋介石给予他隆重的欢迎，胡适却说了让老蒋难堪的话。胡适在台湾的日子，有一段时间也不好过。等他的状况有所改变 的时候，却突然去世了。而在美国的张爱玲，却开始了长达10年的《红楼梦》研究。最终成为了一本书。虽然张爱玲接受了胡适的观点，认为高鹗续的后40回很 糟糕，但是，张爱玲的《红楼梦魇》基本上还是以文学研究为主，因此，没有在“红楼附会学”中有较大的影响。张爱玲曾经与香港的某家机构策划拍摄电影《红楼 梦》，由张爱玲编剧，最终没有实现，否则我们也许能看到一个特殊的《红楼梦》电影。

 

张爱玲在上海

    张爱玲在上海时，写了一些歌颂新中国的作品。离开上海后，便写了批评新中国土改运动的小说。她到了美国后，嫁给了一个美国人。这个名叫赖雅的美国人年龄和 胡适一样大，比张爱玲大30岁。张爱玲不知道是否因为缺乏父爱，而总是喜欢年龄相差很大的男人。更有意思的是，美国人赖雅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信奉者，有着 热诚的共产主义信仰。赖雅还被认为是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潜力作家。也许，张爱玲在新中国的短暂经历，也是吸引赖雅的一个原因。在与赖雅相处时，36 岁的张爱玲甚至还怀了孕。有人说那是因为张爱玲想尽快获得美国身份，不知这种说法是否可靠。但是，赖雅不想要孩子，张爱玲依从了。

 

中年张爱玲

    结婚几个月后，赖雅就开始犯病，张爱玲不得不拼命赚钱。回到台湾、香港发表以前的作品，写新的作品，有这方面的原因。1967年，张爱玲的丈夫赖雅去世。 从此以后，张爱玲又孤身一人，她开始躲避社会。70年代，一个研究中国史的美国女子，想方设法找到了张爱玲。她正在写关于中国古代侠女的博士论文，她想就 这个题目请教张爱玲。张爱玲说，《红楼梦》中的史湘云是最接近侠女的典型。几年后，张爱玲在报纸上发现，这名美国女子居然到中国采访了江-青，还写了一本 书。并且还寄给张爱玲一本。我们不知道张爱玲对这本书的评价。

 

张爱玲在美国

    1995年，张爱玲在美国去世。警察到她家的时候，发现她的尸体已经躺了一个星期。张爱玲还在世的时候，李安已经到了美国。1995年张爱玲去世的时候， 李安正在美国等待、寻找着机会。我不知道李安是否在美国与张爱玲接触过，也不知道张爱玲去世的消息，对李安有什么影响。从电影《色戒》来看，李安并没有想 把张爱玲塑造成中国“最后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