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

 捱过了两个月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某个灰蒙蒙的清晨，上了北行的车。从拥挤嘈杂的市中心搬向城市的北面。一个距离山和水更近的地方。

  该怎么形容这里呢？

  出门不过数百步，是一弯不知源头与尽头的河水，水清，不时有些许灰黑色的游鱼。运气好些的时候，还能在河边偶遇觅食的水鸟，肥白的身体，脖颈向上一扬，发出几声并不太清越的啼叫。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只是这些，就足以安慰我在城市中疲累的心情。不久前我曾在这里看过一次夕阳，那时，这里还是盛夏，我坐在一辆破旧的金杯车里，逆着阳光，眯着眼睛，恍然觉得就这样随了开车的人流浪也未尝不可。

  小河的南面，是一个刚刚建起来的古玩市场，入驻的小店没有几个，不过路边的小贩却很多。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只是杂乱的堆在地上，好一点的会在下面铺上一层花花绿绿的布。我曾在这样的地方买过手串，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一直很喜欢。

  第二天清晨，这里的阳光迈过飘窗，将我的一干噩梦一一击碎。有些放不下的事情也一并放下，甚至连同北京深秋的寒凉。

  早早的出门，向我也不知道的方向。风卷集着沙尘将我的体温绞杀殆尽。我只能寻着人群，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希冀着再迈一步就能看见温暖，希冀着前方既无风雨也无愁。走着走着，果然就走到了一个小小的早市上去，看了看表，卖早点的还没有走，卖糖葫芦的也已经出来。看我手里东西多，又犹豫着想买点桔子，卖水果的小贩干脆送了我两个桔子，放在装苹果的袋子里。

  就这样晃荡了一上午，顺便在路旁看了看出售的泥鳅，回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害老人担心了许久。

  我是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的，有时候也害怕和陌生人扯上关系。倒不是因为习惯的冷漠，只是觉得有些事已经有人听，就不必再说，而另一些不可以和别人说破的琐事，也不希望它成为别人闲来无事的谈资，还不如烂在心里，或者曲曲折折出几行文字更能让我欣慰。

  不过到了这里，我却涌出一些想要和人打交道的热情。这里的人并不像市中心的人一般行色匆匆，似乎时间到了这里都放慢了脚步，只是轻些，再轻些。语气来往间，也少了些“咄咄逼人”快言碎语，连一道简单的家常菜都能聊出些别有的韵味。

  在屋子里整理书的空荡，我又翻了一遍高中读书时留下的笔记，无一例外，都是关于语文的，也有一些是关于历史和地理的，政治很少，数学和理科方面的东西干脆就没有。其实刚毕业的时候还留着一大本数学的笔记，后来也送了人。倒不是不喜欢数学老师，只是从小到大，一直就没有对数学提起兴趣，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出去买东西，总是算不对钱的原因。

  后来也整理了一些书《谜之魔盒》，有名著也有杂志。有的是同学送的，有的是自己买的。杂杂的，都堆放在一起，我也不再打算把它们分类，心里还替自己找着借口：这样不同种类的东西相互交流，挺好。

  翻着翻着，也翻出了很久之前和一位旧友往来的书信。连信封都没有，那时全靠着两位朋友帮忙传递。在自习课大块的时间里，潜下心来研究着文字游戏，醉倒在诗书和贫乏的文学里，觉得这才是正事，而近在眼前的高考，倒觉得那是耽误我时间的闲事了。

  晚些时候，有朋友发来信息，恭贺我的乔迁之喜。搬来之后，心里的安宁倒多于欣喜。中国人对房子的感情总是很暧昧，说爱，有时候爱不起，尤其是在北京；说恨，但终究一辈子，总也还是想有一个自己的房子，和珍惜的人相守相望。可能是年龄和阅历不够，我虽然对房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却珍视着这周围的环境。甚至想，假期里就早早的起来，去看看河边的水鸟，然后吃完早点，回家读我的闲书去。傍晚做好晚饭，等父母回来一起吃。总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圆满了，我还要追求什么呢？与不同道之人的争执吗？求不得的东西吗？或是珍视了很久的心事吗？这些重要吗？

  重要的是，我终于在这样一块地方寻找到我所理想的栖魂之所，每当我在外面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就无比安宁。我未来流浪也好，被现实困住也好，我已经把我最最珍贵的东西交托给这一片天地，而它，许我永久的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