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IT职场
2013-09-25 09:46:37
心灵鸡汤--思想启蒙
青海省会西宁,在一个刚刚来自广东的八岁男孩眼中,只有光秃秃的大山,黄乎乎的河水和灰蒙蒙的天空。那时的“西宁”,很小、很脏、很破只有一条由东至西的柏油路,两旁尽是人们用黄土夯成墙壁,上面搭上麦草再覆盖些泥巴的低矮“民居”。屋顶上一根根陶瓷管做成的烟囱,永远吹着袅袅黑烟,把它的副产品徐徐洒向“寸绿不染”的小城大地上。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中期的时候。
据说很久以前:当时的统治者为了西部边陲的安宁,给它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可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又把内地的作奸犯科之徒、杀人越货之辈,当然也有被株连的达官显贵,被赐罪的文人雅士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发配到这里。以至于在那时的“当地人”口中自己的祖籍大多都在江浙一带。落地生根的他们和当地多个原住民族结合、融汇形成了这里独特、多样的社会,当然也包括复杂、多元的文化。
当时城东的地标性建筑“西宁大厦”附近,常能看到一群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民间艺人”聚集于此。几个肮脏的花布包袱,即是御寒的被褥、衣柜又是演出的道具和桌椅。他们一般以家庭为单位,一对中年夫妇身旁簇拥着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男主人一般为琴师女的一般主唱。一把西部民乐最常见的“弦子”(现在的叫法称为“低音胡”),另外就是一把三弦。这就是青海地方曲艺中的阳春白雪“平弦”了。
平弦一般以六字和七字诗句组成,合仄押韵,对仗工整,由于只唱不说,曲调相对固定缓慢,也容易懂,表现内容以民间传说、英侠列传,历史人物为主,也包括一些男欢女爱,淫词艳曲、乡情野趣的东西。
在灰蒙蒙的天际下,沙尘与煤尘中,低沉浑厚的弦子响了起来,继而高亢嘹亮的男声也响起来了,人们被歌声吸引很快聚拢过来,其中也包括我这个充满好奇的男孩,一场“民间音乐会”开始了。
西部地区的弦子所用琴弦也称老弦,主要用羊肠线制成。音色低沉嘶哑配上男人苍凉高亢的原生态嗓音,音域反差强烈、突兀,跌宕起伏瞬间能产生慑人心魄的力量。乐曲在男子的指尖翻飞飘散;故事在歌者口中流出;滋润人们的心田。一会儿男人歌罢面露菜色的女主人手持三弦继续接唱。如此往复一下午的时光不知不觉中悄然逝去。越聚越多的人们被《小媳妇诉五更》、《国民党的兵》所吸引如闻天籁似的陶冶其间如痴如醉,我则更爱听《平贵囚窑》、《封神榜》、《武松打虎》那样的故事… …。
从发现到痴迷到成为那儿的常客;从一拨拨的他们那儿,男孩知道了秦琼卖马、孟姜女哭倒长城、花木兰替父从军;知道了嫦娥奔月、八仙过海、霸王别姬,男孩和故事的主人公们同呼吸共命运,同甘苦共欢乐,从冬到夏,年复一年。
用时下的标准衡量,他们唱的东西很难用“优美”来形容,曲调千篇一律冗长呆板,唱词多用当地方言不宜听懂,但并不妨碍我尽可能利用课余时间去赶赴我的“盛宴”,我这个老师、同学眼中的另类学生在这里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那一个个历史故事、美丽传说、英雄豪侠让男孩无比陶醉无限神往。在无数次把积攒下来的零钱放到艺人孩子手中的过程里,时间来到了六十年代后期。
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如火如荼,我的“盛宴”也结束了,学校里的大人们都闹革命去了,没人带我们这些“红小兵”玩。街头一分钱看一本的书《》早翻腻了,“半大小子”过剩的精力需要渲泄的管道。终于;学校里无人看管的图书室被我这个百无聊赖、空虚寂寞的“精神乞丐”惦记上了,那里堆满了各类书籍,更有大量从各处抄来的“毒草”。于是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身影……。
此后那里就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虽然好景不长,但还是大有收获的。随着“财富”的逐渐增多,我家隔壁空房子的天花板就成了我的“书斋”,我知道被发现的严重后果所以格外小心,就像《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那样,总是趁着夜幕去清点自己的“宝藏”,悄无声息的上去,灰头土脸的回来,怀里揣着几本“精神食粮”。
广东糖多,那儿出生的孩子牙都不好,我更是满口虫牙,那时整晚牙疼的夜不能寐,看书是缓解疼痛的最好方法,有一天牙疼极了睡不着觉,就用一块凉毛巾敷在腮帮子上和一本《西汉故事》相伴到天明。
“月黑风高夜”的收获虽丰但也很杂,什么乌托邦、进化论、红与黑、白蛇传什么南方来信、古文观止、雾都孤儿、人体解剖学,甚至还有一本比砖头还厚的某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给国内的电报文稿》好在我脾胃甚键且饥不择食,故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虽然似懂非懂倒也兴致盎然手不释卷、乐在其中。
时光流逝;终日淫侵于书堆里的男孩终于吃光了这堆“夹生饭”此后这些书又作为“商品”从那些同样做过“梁上君子”的同学手里换来了更多“财富”。… … 在这块自我营造的“精神田园”里;没有先生教诲、智者启迪、系统领会,男孩在盲人摸象般的囫囵吞枣中一鳞半爪地感悟着世界,汲取营养自我启蒙。
时间像一床锦被,把“昨天”覆盖得严严实实,那里曾经发生过的往事,可能只有撰写地方志的学者们感兴趣了。千百年来人们口耳相传的民族文化,如今要么被异化、被嫁接、被遗忘,要么被当作糟粕扫进历史的角落。但对那男孩而言;毕竟庞杂的涉猎推开了男孩的心灵之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赠予他太多的憧憬与满足,影响和固化了他世界观的形成和终其一生的兴趣及爱好。并且伴随他渡过了七十年代的最初几年… …。
今天,当人们坐在金碧辉煌的演奏厅里,看着光怪陆离灯光下婆娑摇曳的歌手身影时,还能记起曾陪伴我们已逾千年那雄浑高亢的秦腔吗;当人们听着电声乐器调制下鼓噪耳膜的电音时,还能想起伴随我们一同长大的三弦、二胡那质朴低沉、如泣如诉的天籁共鸣吗;当我们的舌头在舶来饮料刺激下百味杂陈时,可还有酥油奶茶、冰糖碗子那滋润心田数日不绝的温馨感觉吗。
文化就是历史;他像一条长河,一头连着久远,一头连着未来,它承载着我们这些游客徜徉其间,并给我们拓上鲜明印记,它严格规定我们的登临和离开,不管我们演绎得多么波澜壮阔还是平凡普通,它在逐你离场时,会告诉你;“你的经历是历史的一部分,你们的演绎不可复制。
也正是这个道理告诉我们,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一段,谈不上美好却是十分难忘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