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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1-13 09:29:19

1962年我上小学时,正值    三年困难时期,冯尚义老师为我们上语文数学课,我从他那里了解了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是他介绍给我的。现在的朋友不知,那是饥饿时代,乡村教师的口粮是每月24斤,一天吃8两食品。冯老师身高180厘米,体魄硕大,要忍受饥饿,那滋味可想而知,何况老师讲课声震寰宇,昂然之气锒然,气力用得要比他人格外要多。冬天的阳光熙暖着,他在里面讲,老头儿老婆儿在外边晒太阳,便也听他读《小英雄雨来》,《卖火柴的小女孩》等课文,声音动人处,引得老人几多唏嘘。
那时的农家虽也闹饥荒,还可捡拾野外的红薯根,青菜,采集树叶,还可喝一种叫油粉的液体食物充饥。天蒙蒙亮,孩子们挑着水桶,走五六里地去临近村子,花五分钱讨那么一半桶回来,在锅里烧开后喝下去,可是一会便方便了,只剩下了饥肠辘辘。孩子们饿得难受,到了上午第四节,都爬在桌子上不抬头。有的老师讲课时青筋毕露,那生命的支撑都在脖颈的三根筋上。母亲    看冯老师可怜,便让我送些红薯瓜片给他。啊,那红薯瓜片的味香,又在我的颐间了。
村东大胡同有老者,姓王,名玉堂,鬓发银白的样子,永远像是乡村绅士的感觉。冯老师住在老者东厢房,靠里一间是卧室,简单的被褥,简陋如八路军战士的行装。有一双黑色的皮鞋,规规矩矩放在炕下。另有一只红色箱子,就是他奢侈的象征了,是他结婚时所加吧。外间就是办公室了,有一排书,《水浒》《三国》《红楼梦》排在里面。老师拿出《水浒》,说,拿去看吧。我从书里知道了林冲鲁智深,知道了什么叫义节。后来又送我《红楼梦》看,似懂非懂。但是冯老师就在人前小声说,这家伙能看《红楼梦》了。
大概赠书为人世最圣洁的事情吧,我不仅从那里读到了快乐,长大成人后也以赠书为最珍贵的礼物,不仅送学生,也送其他欠人情的人物。说来不怕你笑话了,一次我一个弟弟驾车违章被罚,我也竟然送人《史记》,那人是大学毕业生,还没有看出俗世的表情,否则人家要暗骂不识时务,不给冷脸色算是给你面子了。冯老师让我看书,让我爱上了正义和善良,我把义视为做人的根本,做事情的准则,世事再淆乱,我有做人的主张。义的教育贯穿了我教学的全过程,学生说听我的课是义也之宏论,节操之琴响,有高山流水之节律,寒食烟火之古风。虽然学生褒誉有些夸张,但义的分子确实流淌在我的    血液里。我接受了义的甘霖,因而我的品性就承载了义了。
冯老师教了我三年,三年里我囫囵吞枣读了四大名著,我看《红楼梦》看不懂,可竟然也看了三遍。老师后来又在班里当着我面表扬我能读书,读我的文章给同伴听,同学们侧头望我的镜头,至今还在我心里。我现在的这点文学爱好和喜欢舞文弄墨,吟诗唱文,都是老师在我童年早期播下的心苗,它在贫瘠的土壤里弯弯曲曲地滋长了,给我增添了无限的人生乐趣,伴我走过了荒寒的冬夜,也在漫长的教学生涯中,留下了我许多思想的收获。
每年的春风起了,我知道那是播种理想的季节,我和学生在田野里放飞的是诗歌,在溪水里追逐的是散文,在高山上攀登《普罗米修斯》,在大海里荡漾《老人与海》。秋天枫叶红了,是思考的时候,我把学生带到山上,看那生命的历程和辉煌,迎接人生风雨的洗礼。1985年全国中学生文学社团春笋奖时,我在的班级的春笋社获奖,我带着学生在故宫里,长城上,北岳恒山峰顶,山西晋祠,刘胡兰的云周西村,观察自然感受历史,领略中华文化的繁华和中华儿女的气血。我创造了一个教育学的新名词,自它的名字叫自然教育。
师生情可穿越时空隧道,构筑起历史文化的桥梁。冯老师的栽培使我对生命珍惜有加,我知道那是老师的灵魂在我的心里映照,在我的血里流淌啊! 我在梦里能感觉到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古铜般声响,和冬天教室外边阳光下,那袖手聆听老师讲课的老人的执着。我看到了他嘴角    久违了的熟悉的笑意,那是那荒凉山庄的文化记号,荒寒时世的正义善良。那大大的义字是我永远的心碑,它伴我走过人生长河,使我永远感到了正义的快乐。冯老师现在安事在家,精神矍铄,身体康泰。春节我去看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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