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聽過這個故事沒有？
一個人在海邊，不斷拾起海星，放回海裡，有人問他：「海灘這麼大，你救得幾多？」 他說：「我不管，只要拾起一隻，這一隻的生命就全然改變。」
2003年，因為要搜集自閉孩子的個案，跟全身推廣「努力試」自閉症家居訓練的SK黃兆祺長談了三次，每次他都說起這個故事，每次他都眼濕濕，因為，他就是現實世界裡那個「拾海星的人」——帶大了自家的自閉兒澤澤，本應可以上岸了，卻又心甘情願放棄自己的IT事業，跟護士太太一起，委身給別家的孩子。
序幕
2002年某月某日，香港灣仔麥當勞，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在尖叫踢地打自己，餐廳裡的食客作鳥獸散，餐廳外的手機收買檔圍著玻璃窗趁熱鬧，媽咪無助地流淚。場面混亂，唯一敢上前幫忙的，就只有SK(黃兆祺)。因為，他也是一個自閉症孩子的爸爸。
衝破尷尬，實行街道教育
「那個女孩子不懂表達而已，可能她想要新地，而媽咪卻給她買了薯條……」語言能力貧乏的她惟有用自己唯一懂得的方式——發脾氣，來表達心願。
「我跟其他人說，沒啥好看，細路仔扭計而已。不過，插手才知大件事，因為那個女仔連最簡單的Yes、No都不會，試問這樣子又怎能揀對她心水的食物呢！」SK憶述：「好在當時身邊有一根做presentation(演示)用的長棒，於是我夾住個女仔，走到櫃檯裡，逐項食物點住要她揀，好似演舞台劇那樣。」
你以為SK是個天生演員？錯，「其實我當時都好難受，個媽咪亦好尷尬。但唔理得咁多喇，就當係齊齊衝破障礙囉。」
曾幾何時，SK的太太Yolanda(黃嚴麗慈)也飾演過那位媽咪……1989年某月某日，香港某公用洗手間，她帶著約四歲的小兒子澤澤(黃澤林)排隊上廁所，澤澤大跳大叫，媽咪強顏忍耐，孩子不明白為何要排隊，旁人也不明白孩子為何亂發脾氣，強力的譴責目光下，Yolanda 鼓起所有勇氣解釋：「對不起，我的孩子是不會說話、智力有障礙的自閉兒童(按：自閉不等於智障，澤澤只是碰巧兩者兼備)，請多原諒。」 說罷眼淚奪眶而出。
因為他們都是這樣子走過來的，他們都勇於站出來支持受窘的父母，「能教會老師和其他父母，有一兩句安慰話給家長，已經係好大的支持喇。」SK用堅定的語氣說著。
被判「死刑」，願以一命換一命
2003年，澤澤已經滿十八歲了，Yolanda那時已可以自豪地告訴訪客與朋友：「我兒子在學校好受歡迎的！」當其他學員還會因大腦機能障礙，幫手推輪椅時(不理解何以有人坐在椅上，妨礙推椅子)，而將椅中人倒到地上，澤澤卻學會了關顧輪椅中人，對於幼小也特別呵護。
相片由黃兆祺提供
今日的澤澤與父母
今日的自信，是因為曾經流淚撒種，終可歡呼收割。1992年7月，黃家舉家移民澳洲，當時七歲的澤澤因為適應不了環境轉變，脾氣變得暴躁，常常打玻璃、撞牆、打人踢人，種種自傷、傷人的行為接二連三湧現。半年後，黃家因為澤澤在校表現差勁而被評為移民資格有問題，漫長的移民訴訟隨即展開，金錢大筆花去，心力雙重交瘁。
1995年初，移民障礙終於衝破，但學校老師卻又判了澤澤「死刑」：「他不能受教的了。」、「他完全沒有學習語言的能力。」澤澤媽媽說：「我忽然之間醒了！」
「不可以再靠『專家』！到此為止的，只是他們，而不是澤澤。」澤澤九歲又九個月大開始，媽媽親手編排課程，天天花十多個小時剪雜誌，做拼貼，教生字。面對連五分鐘也坐不定的兒子，Yolanda用手板過他的臉，迫他看著自己說話；不斷換桌上玩具，不斷將捏得碎碎的薯片塞給他作獎勵，延長他的專注力；他用手打人，捉住他的手，他用腳踢人，挾住他的腳，他尖叫，像條牛一樣掙扎，也不退讓。
「我每天返房都抱著枕頭喊。因為家居訓練，連我先生都不贊成，因為沒有人知道結果，我問自己，每天營營役役搏鬥到底是為了甚麼？」
一家人齊參與
相片由黃兆祺提供
姐姐博雯跟澤澤講情境故事。情境故事以圖象為主，讓自閉症患兒
易於吸收和記憶。
媽媽努力試的背後，爸爸和姐姐都有全情支持。姐姐博雯會幫忙。跟弟弟澤澤講情境故事(Social Story)，以圖象教導他日常生活怎樣應對。這就是「努力試」的精髓，就在於全家齊參與。
澤林由一個牛脾氣、欠專注、被拒入學的七歲孩子，到將近十歲大才由媽咪在家正式訓練，逐漸變得開朗、懂回應、會寫句子、會計數的乖孩子。十六七歲了，澤林打起兵乓來似模似樣，氣定神閒，背後花了爸媽成擔心機(按：運動對於自閉孩子來說，尤其重要，因為他們先天大小肌肉發育較慢，平衡力不足)。除了兵乓，澤林還會游水、做 gym、騎馬呢！
相片由黃兆祺提供
澤林與家人在澳洲上茶樓
2003年5月，澤林十八歲生日派對上，跟相隔一天生日的姐姐同時慶祝，更在姐姐提示下邀媽咪跳第一隻舞。若不說穿，你能看得出他是一個低功能、沒有口語能力的自閉孩子嗎？由牛脾氣的劣等生，到綻放出萬人迷笑容的大男生，當中有全家人數不盡的努力嘗試。
已成人的澤林會聽指示，也很享受重複性的工作，可以在特殊工場工作，還能幫忙教其他新人呢。今日，媽媽Yolanda站在台上儼如自閉兒教育專家，事實上她當之無愧，因為那是用眼淚、用毅力、眠乾睡濕搏鬥得來的。她教兒子澤澤自己洗澡，教了足足三年，合共操練了上千次。單是這一點，你可以想像得來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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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Z的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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