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上大夫

今天读新闻，看到一则新闻谓某官员于某事件中被问责免职，甫即于另一部门升任更高职位。现在网上的新闻都有供人自由评论之处，高论迭出，其一曰“《西游记》早有定论：有背景的妖怪总会被领导带走，没背景的才会一棒打死”。

从久远的记忆中，记得的确如此。唐僧西游路上，遇到一些厉害的妖怪，连齐天大圣也无可奈何。经过一番努力，上天入地请来外援，还多次劳烦观世音菩萨，最后几乎将妖怪摆平，谁知最后竟然在何处冒出个大仙，说了一句“Sorry 呀，这是我的坐骑我的狗”云云，之后就带走了事，忽悠悠忽悠悠地往上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蓝天白云中了。接着，唐僧也就阿弥陀佛，继续西行。每当我小时候看《西游记》电视剧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就老大不舒服，当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大概是自己淘气，都要被父母责罚；可是妖怪淘气，却只要“监护仙”一来，连赔偿费也不用付，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当年的词典上，似乎还没有今天的所谓“问责”、“免职”、“连带责任”之类的名词。小说里似乎也没有提过，大仙把宠物领回去了之后如何如何——虽然是妖怪，毕竟也是宠物呀，你罚它当心要被告成“虐畜”呢。我们这些关心妖怪下文的好事之徒，自然只好不了了之。

古语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礼记·曲礼上》），但这还是天庭的畜牲而已，自然连“刑”也套不上了。说起“刑不上大夫”这句话，据说实际上并非“当官的就不用受刑”的意思，关键在标点，原文应标点为“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意思是：遇见国君据车轼行礼时，大夫就须下车示敬；遇见大夫据轼行礼时，士人就应下车示敬；按礼制规定，遇士据轼行礼，庶人无须下车行礼示敬。大夫之身不得受过刑罚，身受刑罚的人不得充任卿大夫而在国君左右。按照这种解法，大夫犯法，照样要受刑，而且犯过法的人不得任卿大夫之位。

“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上面的是“学究”的解法，现在却依然还是我们俗人的解法。官员有问责、有犯法，但又有所谓“党籍抵过”、“官职抵过”、“异地升任”等等“潜水艇规则”。中国这么大，挖个洞，钻条隧道，免职当度假，假以时日，再在别的地方冒出来，“又是一条好汉”。迁移速度之快，连“狗仔队”都追不上。既然现在无“君”可“侧”了，“刑人”也当然可以自由活动了，何况不一定真的“上”过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