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他们,关于自己的故事,关于别人的故事,喜欢并怀念着。
铁凝大概是我所见中国当代女作家里最美丽的了,不靡丽不阴郁,而是一派明丽端方爽然大气,非常喜欢这张照片里的微笑,那种昂然饱满的绽放。她的书里我喜欢的大多是些中短篇,印象最深刻的是很另类的《午后悬崖》。
那时候我多大?好像是刚上初一,读的是格林和郑渊洁,偶然有一天拿到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突如其来地第一次认识了爱情——那就是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纯洁,美好,痛苦,深烈,直到今天,每当想起,依然心动,依然低回。
看《围城》的时候我从不思考,只是愉快,只是笑。
看钱钟书的时候我从不错眼,只是惊艳,只是羡。
张爱玲并不漂亮。胡兰成曾经写信给张爱的女友炎樱说:“爱玲是美貌佳人红灯坐,而你如映在她窗纸上的梅花”,我倒时常觉得张爱更适于后一种形容,她的五官并不俏丽,却自有风骨。
同一个姿态,同一件旗袍,我还看过苏青的一张照片,张爱是清冷而微嘲的,苏青是爽利而孤单的。苏青似乎是张爱在当时国内文坛上唯一愿意平起的女作家罢,在《结婚十年》里看到张爱写她的一篇文章,看来独立自持,其中多少挣扎?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几十年后,张爱客死异乡,苏青呢,据说也是凄凉晚景,她们的传奇,也不过是乱世里一个苍凉的手势。这样的芳华一刹。
我似乎并没有正经读过她的文章,只看过几幅山水,还有记忆深刻的两句:年来识尽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
林徽因固然当得起诸多赞美,我对于她也不无佩服,但私心里是更偏爱陆小曼一些的。当众口交赞林徽因芳华绝代的时候,我却被这个支额俯首的女子所打动,她并不绝代,她只让我感觉如此生动,如此可喜。
佩服与喜爱在我身上素来好像是暌隔较远难以统一的两种情感,佩服了,却也敬而远之了。只有阿加莎.克里斯蒂是个例外,我佩服她,并热爱她,就如同热爱并佩服波洛先生和马普尔小姐一样。
下面这张是我最为喜欢的阿婆的照片,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典型的英国美人,端庄清秀,而这个时候的她已是中年了,轮廓深晰态度沉静,智慧是最美丽的气质。
有一段时间非常讨厌阅读俄罗斯小说,感觉就是一堆繁杂难记的人名纪录,直到读过草婴翻译的〈安娜.卡列宁娜〉之后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观,而列夫.托尔斯泰便也成为了心中最爱的俄国作家之一,从阅读他开始,方才体会到俄罗斯文学那博大深沉悲怆忧郁的魅力。
除了几个长篇之外,〈克莱采奏鸣曲〉和〈忏悔录〉也是异常喜欢的,让我思考,给我安慰。
一望而知是个聪明锐利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的句子,读起来是惊心的,因为写到了我们的丑陋与痛处,而这丑陋与这痛,又都是真实的,让人灰心恐惧的。慧极必伤,她看得如此清透并深信,让我疑心她总是冷笑着的,不幸福的。
然而也有温暖感动,〈朝花夕拾〉里的一句话让我在年少的时候泪如泉涌过。那是一句大俗话,世人千遍百遍地说过,说到了木然,说到了自己都嘲笑,可是在亦舒的笔下,依旧如此肝肠寸断。
她说:“宜,我永远爱你。”,在那样一个故事的结尾里说出来,惘然若死。
六月份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和心理,一口气读了好几种关于萧红的传记,扼腕,再扼腕。
〈长夜〉里的爱丽喜欢唱一首歌:
“人生有悲亦有喜
如果你明白这一点
我们就能安全走过人间
每个夜晚,每个早晨
有人生来多灾多难
每个早晨,每个夜晚
有人生来甜蜜温暖
有人生来甜蜜温暖
有人生来此夜绵绵。”
而萧红,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生来此夜绵绵的女子,少有幸福欢笑,恋爱的时代都总要为了饥饿而挣扎,然后又在生命的坎坷颠踬中消磨去最后一点甜蜜。无论是〈呼兰河传〉还是〈商市街〉里,我只看到萧红一个人的爱与悲伤,她的一生都期望着一双温厚永久的双手,可惜,总是虚空,直到客死孤岛,她最后能说的是什么呢?“半生尽遭白眼冷遇,不甘,不甘......”。苍苍者天,生我何为?空磨折。
在萧条异代不同时里,读着她书中空漠高旷的北方天空与大地,此身何寄?
本来想写到十个,凑成整数,写到萧红,突然没了力气,就这样结束了吧,谨做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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