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翼中郎将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傍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前些天买进的股票,在这崩盘的世界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CPI渐渐地升高了,证券交易大厅内股民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看着行情,迷迷糊糊地选着黑马。我悄悄地打开电脑,分析着行情。
沿着屏幕,是一条曲折的K线走势。这是一只幽僻的股票,牛市里也涨不上去,熊市里就更加惨烈。贴吧里面,挤了许多股民,蓊蓊郁郁的。那骂街的,是些一直深套着的,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刚被套的股民。没有利好的晚上,这大盘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股票也还是套得死死的。
网上只我一个人,光看不说话。深市和沪市好像都是为我开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暴涨,也爱反弹;爱追高,也爱抄底。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迷茫的走势下,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可以不买,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牛市里一定要买的股,一定要跟的风,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熊市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深不见底的蹦极好了。
曲曲折折的均线上面,堆砌的是厚厚的票子。票子出手很快,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密密的绿色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红光,有逆市涨停的,有止跌反弹的;正如一粒粒的红宝石,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阴风过处,送来点点安慰,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总之全不是你持仓的那几只。这时候权重股与指数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便被阴风吞没过去了。跌停股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跌停股底下是急速缩水的资本,遮住了,不能见一丝红色;而绿色却更见风致了。
资本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消逝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上。极度的恐慌蔓延在股市里。股价和指数仿佛在胆汁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噩梦,前方却有一团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所以不愿醒来;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赚钱固不可少,赔钱也别有风味的。消息都是提前透出来的,高台跳水的中石油,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悲观的报表的陡直的阴线,却又像是落在梦里。各股的振幅并不均匀;但起与伏有着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贴吧里面,熙熙攘攘,密密麻麻都是股民,而赔钱的最多。这些股民将一个贴吧重重围住;只在凌晨小憩,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庄家留下的。股民的脸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庄家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图形上看隐隐约约的像是要反弹,只有些大意罢了。小道消息里也漏着一两点要涨的意向,没精打采的,是套得发绿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报纸上的理论家与网上的股评家;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新股发行的事情来了。新股是众人追抢的焦点,似乎很早就有,而中石油时最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申购新股的是冲动的少年,他们是开着小车,哼着小曲去的。申购新股的人不用说很多,还有那些没申购上的。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疯狂的季节。梁元帝《新股赋》里说得好:于是痴男怨女,狂砸猛取;股指徐回,盈不抵亏;汝未买而涨停,待欲卖已蒙灰。
可见当时申购新股的光景了。这真是烧钱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钱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庄家曲》里的句子:做庄靡市秋,价压过人头;低头看股市,股民急如猴。
今晚若有做庄人,这时的股价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反弹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牛市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深夜时分;轻轻地关上电脑,屋里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绝望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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