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加缪是因为看到萧瀚的文章,看萧瀚的文章是因为聊到死刑,聊到死刑是因为药家鑫同学。 萧瀚的文章在这里。 看着看着我想起了加缪,而文章的最后也正好提到了加缪。 于是我从Google Reader里share到BUZZ之后,加了很多评论。 自认为是在思想活跃的状态下写下的,从而也就敝帚自珍、贴到这里来——从而也就无法再把众多片段整理为连贯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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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加缪,他也想到了加缪。 《局外人》曾经是一代人少年时必需的叛逆读物,忘了这句话是哪位评论家的轻蔑了——但是很显然,有太多人显然还连这样一个所谓的青少年读物里所包含的浅显易懂的道理,也并不懂得。
萧瀚的观点我并不敢说自己100%赞同,不过肯定的是,100%理解他。 一个正常的社会必然是一个开放的社会,一个开放的社会必然能够随时作出自我修正,这就如法国的立法、司法体系对于加缪、皮亚、福柯这些人的互动一样:废弃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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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抛开死刑废弃这个问题,转而看加缪当年孜孜矻矻论述过的另一个问题——那个导致他和萨特、梅洛-庞蒂决裂甚至反目成仇的问题——是否存在“进步暴力”,就不得不承认,在一个疯狂的年代里坚持一个底限伦理有多难。 在那个充满了激情的时代,依然坚持着:
1) 二加二等于四;
2) 个人幸福大于伟大理想
这样两个曾经在小说《鼠疫》中提到过的所谓的“真理”,估计是加缪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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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缪著作,确切的说就是两本小说:《局外人》和《鼠疫》,加上一部论文集《反抗者》,曾经给正好是10年前的我以非常的震撼,成功使我反思了自己此前整个青少年时代所居之不疑的很多观念。
在哲学,或者说思想的造诣上,加缪不但远远够不上海德格尔的深度, 而且远远够不上莫里斯 梅洛-庞蒂的深度,甚至连那个大众情人、所到之处一片少男少女的尖叫声的萨特,也要比他杰出一些。 加缪不是什么思想家,至少从9年前起我就不认为他有资格被称为思想家了。
但加缪用一种完美的形式重新表达了常识。 仅仅这一点,就足够值得投靠纳粹的海德格尔,宣扬激情的“进步暴力”、撰写《辩证理性批判》的萨特, 来过红色中国、回法国后为红色中国和太祖皇帝高唱赞歌的所谓的女权主义者波伏娃,思想深邃但却同样信仰进步暴力的梅洛-庞蒂……在炼狱里深深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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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纯文学的角度,加缪的叙事方式有一种几乎在别的现代作家笔下从来不曾见到的朴素。 很难说他是靠什么抓住了你的灵魂。 文笔?很朴素; 思想?也很朴素。
加缪缺乏博尔赫斯那种堪称完美的叙事技巧,也缺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种歇斯底里的深邃的激情,也没有萨特那种令人不堪忍受的尖酸刻薄,甚至也没有乔伊斯、福克纳那种难以捉摸的所谓“意识流”风格。
但是作为一个英年早逝的低产作家,加缪在他的读者群中的魅力几乎是恒久的。 就我所知的几个朋友,还没有人能够在读懂加缪之后而背弃他——我曾经尝试过,在毕业时把所有加缪的著作和传记全部廉价卖掉,但是几年后又重新购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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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推荐下这本书:译林出版社《加缪文集》。 收录未写完的小说《第一个人》、《鼠疫》、《局外人》、《堕落》,戏剧忘了收了那些,随笔《西绪弗斯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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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加缪当年和波伏娃、萨特、梅洛-庞蒂、尚松的论战中,不难看出这样一个事实:自省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自省有多难?反正比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自省的人要难。 只要是稍稍接触过哪怕是一丁点思想的人都会知道自省的重要性,但这时的心理趋向恐怕是更容易走向后者:说服自己相信,我是一个懂得自省的人。
萨特在其小说《恶心》中有过一句尖刻的话:某某从不自省,因为他是一位将军。 同样的,这个规律也被作为主角的洛根丁引到了其他职业上:牧师,官员,教师,等等。 ——如果我有机会能写一篇可以被萨特看到的《恶心》书评,我会给这个列表加上一项:哲学家。
自省不是一边戒除不掉手淫、一边在《忏悔录》里为此痛不欲生。 自省是对自己的行为、思想的不断进行否定的尝试。 如果我所料不错,自我肯定应该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拥有傻逼思想和傻逼行为方式不是本能,但是,为自己的傻逼行为和傻逼思想辩护,则是本能。 我猜测,这就是为什么在涉及到许多问题时,很多人会表现出近乎本能的愤怒和拒斥。
很难想象一个仇恨、恐惧同性恋的人,会对自己的性取向有着100%的肯定;很难想象一个笃信宗教的人,会对其教义的真理性有着100%的肯定。 否则,为何世上有如此之多的人热衷于攻击同性恋,为何有如此之多的人热衷于攻击异教徒: 人都需要自我肯定。 潜意识里越害怕自己的信仰和性取向是错的,这种恐惧隐藏的越深,外在表现出来的对异端的仇恨就会越强烈。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所谓的政治意识形态。
人类并不是多么高级的物种,我个人觉得该物种和牛马猪羊并无本质区别。 野兽能被驯化为家畜,人也一样容易被驯化成各种各样的和家畜一样的奴隶。 而且这驯化很简单,只要有一点恐惧,恐惧中有一点恩惠,就足够了。 也许这是创世之初神们开的一个玩笑?为何他们让人类具有理智的同时,却又让他们的理智为隐而不显的心理潜意识所驱使?
在互联网上为无数的话题和无数人论战过。 但如果有一个人——事实上确实有过那么几个人——在傻逼到不能在傻逼的同时,看到了对方论据的充足性,从而对自己的旧有观点做了一些反思。 对这样的人,不管这反思有多浅,都足以引起我相当的敬意,即使这敬意未必会表达出来。 因为这意味着,至少他已具备了哪怕是些微的自省能力,从而和牛马猪羊有了一些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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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小心写了很多,敝帚自珍,待会整理到blog上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思想这些人都是10年前的思想初恋吧,所以有些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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