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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16 05:07:14


  今天本來心情不錯,剛還糾結著今晚到底是讀書還是寫blog。 結果莫名其妙的,想把那些重要的古籍,都
從網上找一個簡體的txt版以方便檢索,把自己心情搞得很糟。 我以前弄過一次txt,不過是繁體的,需要grep時,konsole中又經常輸入不了繁體字。  現在我想明白了,反正只要是txt的,就不能看,既然如此,何不用簡體的來檢索呢。

  好容易把周秦諸子的簡體txt基本搞定了,也發現時間不早了。 好的心情早就破壞掉了,但好象也睡不著。 那就寫blog吧。

  『垃圾堆裡』系列好久不更新了,其實這兩年來材料是很多的,想寫多少都成。 但讀書時間不多,環境又比前些年要好些,因此每每舍不得花時間在寫文章上。

  廢話少說。


1, 整理古書,底本是最重要的

  基本可以斷言:倘若選錯底本,其他工作做得再好,也是無用。 相反,只要整理者嚴格做到了這兩點:1) 選擇最好的傳世版本作為底本; 2) 嚴格依據底本,倘有改動,必出校記──那麼,即使水平差一些,這本書整理出來總不會是很糟糕的。  學問見識不夠好,可以補;但若做不到這2點,即使你是大師,整理出來的書一樣是有毛病的(不過,有見不及此的
大師麼?) 不嚴格遵照底本,改動底本不出校記,長此以往,世上還有可信的書嗎? 明人好刻古書而古書亡,殷鑑不遠;難道我們真的要「今人好點校古書而古書亡」?

  王利器先生在《文子疏義序》中列舉了《文子》的兩個宋本:涵芬樓四部叢刊三編影宋本,鐵華館叢書影刻宋本。 他說:『今若以二本之任何一本作底本,即理其放紛,亦將有不勝治絲而棼之感矣。予非佞宋者流,乃擇善而從,以《道藏》「壁」字一號至十二號之《通玄真經》默希子注為底本,進行整理。』 (張元濟說四部叢刊所影印的鐵琴銅劍樓本,即是鐵華館叢書本之祖本;王利器則說這兩個宋本不是一個系統。 我個人比較認同王利器先生的觀點)

  王利器先生的話自然是對的。 但此書初版于1998年,王先生也是在這一年歸道山,因此我推斷,此書當係旁人據稿本整理。 而且1998年正是傳統鉛印法和新的電腦排版法交替的時候,也許依然有『手民之誤』存在的條件。 ──這些是辯解,下面說問題: 據《道藏》與本書比勘,遇有異同處則以四部叢刊影宋本參校,結果卻是:凡是本書與底本不同、且無校記的地方,十之八九乃與影宋本相合!甚至有道藏本不誤、影宋本有訛誤的地方,王先生反而據影宋本立說、特地出校記來『改動』它。 如:

《道德篇》P225:「大不矜,小不偷。」
《疏義》注「四」:「唐寫本、日本古寫本《治要》『大』、『小』上並有『於』字。」
舟案: 底本(道藏本)正有『於』字,與唐寫本、《群書治要》同。 特影宋本無『於』字耳。

再如:
《自然篇》P372默希子注:「故《詩》云:『有覺德行,四海順之。』」
舟案:影宋本同。 底本作『四國順之』。 覆《詩·大雅·抑》,正作『四國順之』。

又如:
《上仁篇》P434:「今受
祖之遺爵,必重失之;生之所重,由來久矣,而輕失之。」
《疏義》注「二」:「
今受祖之遺爵,必重失之;生之所重,由來久矣,而輕失之」,原作「今受先祖之遺爵必重生之所由來之矣而輕失之」,今據《呂氏春秋》、《淮南子》校正。
舟案:所謂『原作某』者,影宋本也;而底本所載文字,正與校改之後者同。

  以上略舉數端。 可以看出:一、王利器先生在《序》中說《道藏》本優于二宋本,極是;二,不知為何,此書的真正底本,似乎不是《道藏》本,而是四部叢刊影宋本。


2, 對校 vs. 理校

  對校就是最初的劉向式校書:用不同的版本一一比對。 理校則是,在沒有版本佐證、或者現有版本已經不可信的情形下,以校勘中常用到的音韻、訓詁等手段,來推敲文字的本來面目。

  我最佩服的『對校』學者是顧廣圻。至于『理校』,不用說了,王念孫是這派所有人的偶像。 顧廣圻的校勘學,基本上是從版本入手(當然他有便利的條件,其友黃丕烈『士禮居』、其兄顧之逵『小讀書堆』都是天祿琳琅),即使用到理校,也大多簡易而不繁複,容易理解、且倘若校錯了易于駁正;王念孫式的校勘,當然也是首先廣搜版本(他家境也許比顧廣圻好,但所見書卻頗有不如),然而重頭戲卻在淵深的學問和卓越的見識上。  顧氏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都能看到的;王氏的好處,在于往往非此不可:只此一人能到此。 但王氏風格有一個明顯的壞處,那就是倘若他管不住自己的筆,一時不審慎,把正確的東西改成錯誤的,你很難在他的層次上反駁他──你怎麼可能有他那樣的學問? 民國以來,王氏的方法大行其道,應用材料比他更廣博,態度比他更草率,這樣校出來的古書是卻越來越沒法看了(例如《淮南子集釋》裡的于省吾、楊樹達、馬宗霍、向宗魯、吳承仕諸家,以及作者何寧先生自己),不過這裡不多說了。

  這裡之所以要說對校、版本之重要,就是想以我自己的經驗,舉一個例子:

《文子疏義》之《符言篇》P177:「故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謂王有分而爭奪生。」
我在學校裡的時候,沒有其他版本可以參考,但是書中此處留了一條『簡端記』:「『王』字當為『玉』,其下奪『石』字。或『石』字訛為『有』字」。

  在這裡,對于「王有分而爭奪生」這句明顯不通的話,我提出來兩種改法。第一是改為「謂玉石有分而爭奪生」,第二是「謂玉石分而爭奪生」。 這種校勘,根據就是仔細翫味上下文義。  這次用底本對校,發現兩點:第一,底本正作「謂玉石有分而爭奪生」,與我簡端記中的第一種校法完全一致;第二,底本的這一句是默希子注,不是正文!

  平心而論,這條簡端記還是比較成功的,因為它畢竟恢復了我見不到的文字原貌; 但同時,此事雄辯地證明了:本校才是正道。 文字本身倒是校對了,但我完全沒看出來這句話只是注釋──只是《文子疏義》排版時羼入正文了──而已。


3, 《文子》與《淮南子》

  在用底本校勘此書之前,上學時,我認同王利器先生的說法:《淮南子》抄襲《文子》; 在校勘之後,我轉而認同王叔岷、于大成的說法:《文子》抄襲《淮南子》。 當然,此事十分複雜,遠非這樣一篇文章能說清楚的。

4, 接下來做什麼

  這個話題本來打算單獨寫一篇blog的:)  之所以先治《文子》,固然是我對此書十分喜愛,但畢竟這不是我最愛的書。 最重要的原因倒是,《文子疏義》的大概算是新編諸子集成叢書中那些我看得下去的書中(也就是剔除劉武《莊子集解內篇補正》、譚戒甫的關于墨子和公孫龍子的兩部大作、《春秋繁露》、《抱朴子內篇》、《太玄》、《白虎通》這些我根本瞧不上眼的書),質量最差的書了。 接下來我有一些打算,瑣碎的,例如: 精校《莊子》,甚至詮釋《莊子》(這在我是絕無僅有的),校勘《墨子校注》(此書排版質量差,原著和點校是好的),為王叔岷《莊子校詮》寫一個像樣的簡端記,做一個可讀的大型唐詩選本,校訂《韓非子集解》,校訂《列子集釋》,校訂《呂氏春秋集釋》,等等。

  《列子集釋》是楊伯峻先生年輕時的作品。縱然有楊樹達的指點,終究是嫌薄弱了些,所以這本書有不少可以做的文章。 《莊子校詮》是好書,然而台灣同胞的排印質量,簡直是……慘不忍睹。 《韓非子集解》是我的最愛,因為裡頭最終要的成果就是顧廣圻的,可以學習他,可以駁斥他,可以補充他。 而且此書從在大學時開始批校,已經有相當的成果了。唯一的遺憾就是點校者(鐘哲先生,應該是中華書局的編輯)點校的太好了,沒有留下這方面的文章給我做(哈哈,這是什麼心態!)。 《墨子校注》的作者我十分欽仰,倘若有機會完善一下這本被出版社糟蹋了的好書,也算是不枉私淑一場。 《呂氏春秋集釋》出版得太晚了,以致于我都沒有時間好好讀,也許將來會認真讀它罷。


5, 電腦排版和手民之誤

  技術給古籍帶來的第一個革命,就是清末因為照相技術的引入而開始的影印,這幾乎徹底滅絕了古人的「影寫」/「影鈔」;第二個革命,便是電腦排版杜絕了排字工人的失誤,只要作者有耐心夠審慎,完全可以做出高質量的書來;第三個革命,則是互聯網使得古書的流通成為廉價的,只要讀者群不死光,就不再怕一部已經數字化(特指掃描、照相)了的古書會在一場大火、一次兵亂中永久性丟失。

  如果《文子疏義》是電腦排版的,也就意味著重排的成本很低。 我非常希望中華書局能夠再版此書,將大量的錯誤改正。 至于我對原書的補充和訂正,倒在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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